秦木的父亲不便行动,在保姆的帮助下坐着轮椅来到医院。本应卧床静养的他佝偻着背,颤抖着粗糙的手抚过儿子伤痕累累的脸颊。
秦父伤了老腰,要完成这个动作,腰很疼,但钻到心里一样的疼。
“秦木他……拜托你们了……你们真是好孩子啊,我们家成这样了,你们还轮流来医院照顾他……我秦家……是造了什么孽呀……”秦父未至花甲之年,此刻却垂垂老矣。
“伯父,交给我们吧。”宣明倚着墙,话语带着她特有的冰冷与僵硬,而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种情况下,自我麻木是自我保护,平静的接受可能最坏的事实,比强颜欢笑安全地多。
“秦木会醒来的,他从来不认输。”
很荒唐的理由,仅凭她对他的熟识。
而这条荒唐的理由支撑她走过了十天。
医生说,如果十一天内,病人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恐怕真的没救了。
植物人吗?如果是植物人的话,他还算活着,不能哭不能笑,不能送她回家,不能教她题目,也不能对她怒目而视:“这次你休想离开。”
可是他还活着,一切还有希望。她不知道该笑还是哭,执着还是绝望。
秦木从来不认输。
她默念这句话,疲乏地从座椅上站起来,趴到窗台上。
重症监护室在医院的顶层,二十楼的风光无限,视野开阔,隔音效果极好,反倒有了寒气逼人的凄清之感。
充斥着消毒水、呼吸机、脑电波监测仪等高科技机器的ICU,真正拥有生命的不过是她和秦木罢了。
冬天天黑的太早了。在她还未做好准备的时候,一天便已过去,黑暗降临,她困于黑暗的泥淖,却不知道黎明何时才能到来。
如果她没有任性地离开他,在他的教室里。
第二天。
“这——你们怎么到现在才和我说秦木的事?!”林绎峰怒气冲冲又忧心忡忡,见病房内瘦削憔悴的女子一寸一寸替他擦洗身子,没有进屋,回头质问深深低头认错状的张沐晴。
“我们也是忘了……”张沐晴低声道,像个做错事等待惩罚的孩子。
“咳咳——”林绎峰清了清嗓子,站讲台这么多年,咽喉炎愈发严重了。一旁的郁蓁蓁轻拍他的背,悲哀的闭上眼睛,不忍再看病房内的情形。
“让一下让一下,谁是宣明?”一位医生扬了扬手中的单子,在场的所有人一律噤声。
“我是。”宣明拖着疲惫的身子从病房内走出,接过医生递来的收费单,倒吸一口凉气,以至于忘记了全身的疲惫。
“病人的医疗费已经拖欠了十天了,院方同意你们再缓一天缴费,如果明天不缴清费用,即便病人不醒,我们也要将他请出重症监护室了。”医生一字一字砸在每个人心上,不带任何感情。
钱?哪儿来这么多钱?“做手术和初期的医药费我们已经缴了十万块了……秦木家里没有积蓄了,我也没有太多存款,我上哪儿再找二十五万元啊……”
众人终于感受到宣明传递出来的一丝绝望。而在之前,在她目睹秦木的车祸现场,见证他浑身是血地被推入手术室,在她一言不发照顾秦木的十天内,她一直很平静,仿佛她只是个外人。
再好的自我麻痹也不起作用了。
宣明无力地跪在秦木的病床前,门牙死死地咬着下嘴唇。张沐晴和张沐可掏出手机,先往宣明的银行卡上打上了尽可能多的钱,然后申请了一项众筹计划,发布在T市论坛、四中官方群、N大官方群等各大网络媒体。韩清河悲凉地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秦木和强忍住不哭的宣明,一个人拐到角落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