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玉平两口子松了口气,也为吴守亮夫妇高兴,老天终于开眼,没有把人逼到绝路上去,也算那些人良心还没有泯灭吧。
为了避嫌,几家人虽然没像以前那样走动,但相互心里牵挂着,马玉平两口子心里最挂念吴守亮夫妇,需要传话送东西什么的,都请焦氏帮忙,焦氏身份特殊又不是厂里职工,再怎么也不可能往她身上泼脏水。
小女儿上初中第一天,马玉平早早起来做早餐,走进厨房,没看见焦氏,奇怪都是早起的啦,每天都是焦氏先起床揭开蜂窝煤盖子,她起来后,火已经升起来就直接煮饭了,习惯对焦氏形成依赖了。
马玉平打开蜂窝煤炉子的盖子,又帮焦氏家的打开,还有一阵才有火,便返回屋里打算先给女儿梳头。
郝丽秋也起来了,她穿上姐姐郝丽华给她的军装颜色的衣服,对着镜子一副满意的神情,马玉平拿起梳子梳顺她的头发,给她编辫子。
给郝丽秋打扮好,马玉平再次来到厨房,火终于上来,奇怪还没见焦氏出来,太不正常了,她打米洗了放进锅里熬稀饭,过去敲焦氏的门,喊:“焦婶。”
蒋秋梅开的门,她说:“婶婶,外婆说起不来。”
马玉平进屋,焦全芳还没醒,她都是焦氏做好早餐叫她才起床,有时还端到床上给她吃,再看焦氏躺在床上,马玉平上前:“焦婶。”
焦氏虚弱地:“玉平,我浑身没劲。”
马玉平关心地:“哪里疼?”
焦氏:“没觉得,就是起不来。”说着又试着起身,无奈没有力气。
马玉平感到问题严重,急促地:“焦婶,别动,秋梅,快去叫郝叔叔。”
焦全芳惊醒,懒洋洋地:“怎么啦。”
郝庆红很快过来,马玉平扶起焦氏,随手抓件外套给她穿上,命令地:“得送焦婶去医院。”
焦氏:“不用,我休息会就好,玉平,你帮我煮早饭就行。”
马玉平:“这些你就别操心了。”郝庆红蹲下身,马玉平把焦氏弄到他背上,他背起走了。
焦全芳慢腾腾坐起身:“我妈怎么啦?”
马玉平不禁生气,催促道:“你赶快去医院。”
焦全芳这才意识到到不妙,动手穿衣服:“秋梅咋办呢?”
马玉平焦急如焚,再次催促道:“有我呢?你快点。”
马玉平折身去厨房,蒋秋梅跟出来,拽了拽她的衣角:“婶婶,外婆怎么啦?”
马玉平:“没事,你先把辫子解开,头发梳顺,我给你编辫子。”
马玉平拿勺子搅拌锅里的稀饭,切了一盘咸菜。在围裙上擦擦手,准备过去给蒋秋梅梳头发,路过卫生间,一眼瞥见焦全芳慢条斯理的挤牙膏准备刷牙,她气急败坏,没见过这么不知道轻重缓急的人,吼道:“你还刷什么牙,赶紧去医院。”
马玉平在织布车间呆久了,说话的频率和声调都很高,遇到着急,更是嗓门高,焦全芳被惊吓到,手一抖牙膏没挤到牙刷上,掉到她脚上,她丢下牙刷,慌慌张张的出门。
马玉平叹气:“真是,火烧眉毛都不急。”
郝庆红背焦氏到了医院,门诊的医生还没上班,他直接去了急诊,医生问明情况,立即安排住院检查。
在护士帮助下,郝庆红把焦氏送去病房,病房八个床位,护士指门口的床位,床铺凌乱,显然被陪护病人的家属睡过,再看屋里,病人加陪护的家属十几个人拥挤不堪,而且很大一股刺鼻的气味。
郝庆红把焦氏放到床上,踹了几口气,焦全芳总算赶来了,她进门就捂住鼻子,吵着不能住。
郝庆红说去找医生,焦氏说医生看了就回家去,焦全芳转身出去,郝庆红也跟出去,他们刚开口,医生说运气好,正好有个三人间的病人出院,马上安排给了他们,。
郝庆红帮着焦全芳把焦氏送去三人间病房,房间比较干净整洁,空气也好,他交代后忙着赶去厂里上班,还去焦全芳的部门替她请了假。
马玉平照顾两个孩子吃早餐,让她们自己去学校报到,本来外婆答应送她们去的,但外婆生病了。
马玉平用饭盒装了稀饭和咸菜,去厂里上班时顺带给郝庆红,并吩咐他中午去厂食堂买饭菜。
下午四点,马玉平下班,庆幸没有通知开会,她先去了医院。
走进病房,眼前是一片安静的洁白,焦氏在最里面的靠窗的床位,她躺在床上输液,焦全芳没在,另两位病人也跟焦氏年纪差不多,半躺在床上,有老伴陪着。
马玉平走过去,凳子都没有,邻床的男子站起来把他的坐的木椅子让给她。
马玉平谢过后,靠近焦氏床前坐下,关切地:“焦婶,好点没有?”
焦氏有气无力地:“还是感觉没劲。”
马玉平:“全芳呢?”
焦氏:“去找医生了,等她问了医生,如果没有什么,我想回家去。”
马玉平安慰地:“你别担心孙女,我会照顾的,安心休息。”
正好焦全芳进来了,马玉平和焦氏一起望着她,只听她说:“没有什么问题。”
焦氏马上说:“我们回去吧。”
焦全芳:“医生说检查不出问题很奇怪,最好住在医院,明天一早再去抽血化验看看。”
焦氏神情黯然下来:“难道我得了什么怪病吗?”
马玉平劝慰了焦氏一阵,回去煮饭,问焦氏想吃什么,等会让郝庆红送过来。
焦全芳说话直接,不懂没考虑病人的承受能力,焦氏不由担忧起来,脸上满是一片愁云惨淡。
郝庆红下班回家,马玉平已经做好晚饭,已经为他晾在碗里,催促他先吃。
郝庆红一碗饭下肚,马玉平已经装好焦氏母女的饭菜到保温桶,叫他赶快送去医院。
郝庆红到了医院病房,同室病友的老伴正在照顾着吃晚饭,焦氏侧躺着看他们,一脸羡慕。
焦全芳趴在床沿上,她身体虚弱,医院病房来回跑她已经累得不行了。
郝庆红走到床前,焦氏:“郝师傅,给你们添麻烦了。”
郝庆红:“焦婶,好点没有?”
焦全芳听到声音,抬起头来。
焦氏:“全芳,你先去外面吃吧,我跟郝师傅说点事。”
焦全芳接过郝庆红手里的保温桶,起身走出病房。
临床的病友笑着问焦氏:“这是你女婿?”
焦氏叹息:“我哪有那样的福气。”
病友感觉自己多嘴了,抱歉的转过脸去。
焦氏示意郝庆红在焦全芳刚刚做的地方坐下来,说:“郝师傅,我只怕得了医不好的病。”
郝庆红:“焦婶,哪会呢?”
焦氏虚弱地:“我预感到了。”
郝庆红看她说话吃力,更靠近一些:“焦婶,别多想,怎么会呢?”
焦氏凄然地:“我自己怎么样都不怕,只是放心不下全芳啊,她身体不好,脾气也不好。”
郝庆红:“焦婶,不要灰心,要活到外孙女结婚,还要帮她们带孩子。”
焦氏苦笑:“我倒是想一直照顾她们,恐怕天不随人愿啊。”
郝庆红语塞,找不到什么话劝她了,只好说:“不会的。”
沉默片刻,焦氏:“郝师傅,帮我一个忙,好吗?”
郝庆红:“你尽管说。”
焦氏:“我想见见蒋国栋。”
郝庆红迟疑片刻:“我去找他。”
等焦全芳回到病房照顾焦氏吃饭,郝庆红告辞。
蒋国栋下班,去食堂吃了饭,回到家,想换下制服,刚解开扣子脱去一只衣袖,听见敲门声,以为是单位有事找,忙又套上去,走过去拉开门,吃惊地:“庆红兄弟,找我喝酒啊。”发现他脸色不对。
郝庆红进屋:“今天没有闲心喝酒。”蒋国栋拉过凳子示意郝庆红坐,自己面对他坐下来,观察他:“今天情况不对啊,遇到烦心事了。”
郝庆红沉重地:“确实不对,焦婶她生病住院了。”
蒋国栋关切地:“她平常身体挺好的,怎么突然就一病不起了呢?”
郝庆红:“具体我也不清楚,她刚刚说的话很奇怪,急着想见你。”
蒋国栋惊讶:“哦。”
郝庆红以为他不愿去,于是劝道:“国栋兄弟,焦婶是春梅和秋梅的外婆,就是同事朋友病了我们也会去瞧瞧,是不是。”
蒋国栋:“我当然得去看,只是听你这样说,我感到惶恐不安啦。”
郝庆红:“谁说不是呢。”
蒋国栋准备出门了:“我岳母她住在哪里?”
蒋国栋赶到病房焦氏的病床前,焦氏半躺在床上,看上去非常疲惫虚弱。
焦全芳白他一眼:“你来干什么?”
焦氏:“我找他来的。”
两人虽然近在咫尺,却如同陌生人,这些年彼此的沟通全靠大女儿蒋春梅,小女儿蒋秋梅对蒋国栋几乎没什么印象。
蒋国栋来之前也想到了会和焦全芳碰面,他没想到她还是对他充满敌意。
焦全芳不满地:“妈,你干什么?”
焦氏:“全芳,你出去吧。”
焦全芳起身,扭头走出去。焦氏示意他坐,蒋国栋在刚刚焦全芳坐的椅子上坐下:“妈。”
焦氏没想到蒋国栋还会这样叫她,不禁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谢谢你来看我。”
蒋国栋:“应该的。”
焦氏:“亲家亲家母他们都好吧。”
蒋国栋愣了一下:“都好,谢谢你挂念。”
焦氏:“这平时不生病的人,病一上身就难医好。”
蒋国栋:“你安心治疗,很快就会好起来。”
焦氏:“我也想尽快好起来,只怕不能如愿,我还是先拜托你,怕万一来不及留下遗憾。”
莫非她要他跟焦全芳重新在一起,真那样,蒋国栋还真不知怎么办,他想。
焦氏停顿片刻,说:“国栋,我走以后,请你帮忙把我的骨灰送回我出生的地方,我想离我爹娘近一些。”
蒋国栋没想到焦氏要求他这个,他非常震惊,劝慰道:“妈,不会的。”
焦氏伸过手:“不管什么时候,你答应我。”
蒋国栋双手握住他的手,说:‘妈,我答应,不过这事还早着呢。“
焦氏放心的笑了。
蒋国栋留下来照顾焦氏,劝焦全芳回去睡觉,早上过来换他去上班,就这样坚持了六天,焦氏检查不出毛病,但又不见好转,在蒋春梅和蒋秋梅星期天来陪她一天后,她安详的走了,临终她托付马玉平两口子照顾女儿焦全芳,而不是蒋国栋。
焦全芳的母亲是她的依靠,突然的变故使她心力憔悴,焦氏的后事全靠蒋国栋一手处理,来吊唁的人都以为他们又在一起了。
按照焦氏的嘱托,蒋国栋先去了焦氏说的她的老家,找到那里的村干部,说明情况协商好,选定日子和焦全芳及两个女儿将焦氏的骨灰送回去安葬。
焦全芳对蒋国栋心存感激,分别的时候她主动说:“谢谢你。”
蒋国栋:“我应该做的。”
焦全芳暗喜,心里涌起莫名的期望,没想蒋国栋说:“有什么困难,**梅跟我说。”
焦全芳脸沉下来,逞强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