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夏没有说话了,继而安静地看着少年,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底处,是再多不过的平静。
她长长的眸子就像潭水一样,深不见底。
仿佛她的眼底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只是存在着这样的一种平静,再没有出现过其它的波动。
微风吹进来,拂过礼夏的脸边,她感觉到微微的暖意,但又有说不出的冰凉。
顾卓晨只看见少女那长长的黑发,在风中轻轻飘起来。
1
礼夏合上眼睛。
她轻轻地把身子向后倾斜,往椅背上靠去,一边歪着头说道:
“恩……看来伟大的顾老师,今天要请假了。”
“……”
耳边的空气里,只有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眼睛扑闪了一下,轻轻睁开,当视线渐渐清晰的同时,眼前依旧是干净的灰色墙壁,她感觉到,一切都仿佛还存在于虚幻的梦境当中。
礼夏把视线从对面的墙壁上移开——
柜子、书桌、台灯、挂钟……她的目光四周游弋,轻轻地扫过房间内的物品。最后还是落在了那个琳琅满目的巨大书架上。
顾卓晨不愧是学霸。
那上面有很多的书,几乎每本都是厚厚的,整洁地摆放在那里,用棕红色或墨绿色的封面装订起来。偶尔有几本看上去比较薄的书,夹杂在那些其余的书当中,弱弱小小,反倒显得格外显眼。
都是文学大家的作品,都是名著,只有很少的几本青年杂志。
突然间,礼夏好像看见了什么。她走过去,在书架前站了一会儿,之后,从书架里捡出一本灰色封面的诗歌集。
礼夏轻轻地用指腹抚着诗歌集上面漂亮的白色花体字,她低下头的时候,垂下的黑色长发披散在两耳边,不加一丝粉饰。
她慢慢地转过身来,重新坐回位子上。
“……《沙与沫》?”顾卓晨用一只手按着额头上的毛巾,一边眯着眼睛看着礼夏手里的诗歌集,“你还是真的很喜欢纪伯伦……”
“不是啊。”礼夏轻轻摇摇头,手里的书页在被翻开的时候哗哗作响,“我想,我只是喜欢他的诗……而且就那么一首《我曾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这里面应该有收录的。”
“……有啊。我记得是在五十七页……还是六十页来着……咳……”顾卓晨咳了几声,动了动身体,他感觉到脑袋里有熔岩一样的高温,“你找找看……”
听见顾卓晨的咳嗽声,礼夏翻开书的动作停顿了。她愣了一下,最终只是把书签夹进去,合上了诗歌集。
她过来,也不是为了找诗读的。
“你干嘛……”
“喂,别动。”
她伸出手去摸了摸顾卓晨的额头,结果却发现他额头是火烧一样的烫,她不禁触电一般地缩回手来——
“体温几度?”
“39。4摄氏……”
“39。4度?”顾卓晨的话还没有结尾,就被礼夏的声音淹没了,“你怎么不去医院啊,想把脑子烧坏吗?”
他一个学霸,将来就是靠脑子吃饭的人。
“真是活腻了。”礼夏瞥了一眼顾卓晨,一边把顾卓晨额头上的毛巾换下来,走到阳台去拧开水龙头——
“怎么烧起来的?”
礼夏的声音在哗哗水声中,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顾卓晨看了一眼窗外,晨光倾斜进来,形成大块光斑。
他装作没听见,眼帘慢慢垂下去。
“喂,怎么烧起来的?”礼夏拿着换完水的毛巾走进来,轻轻盖在顾卓晨额头上。
她撩开少年额前几缕黑发,那个瞬间,她才发现,眼前这个少年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有些与众不同。
顾卓晨闭着眼睛,黑色的睫毛显得很弯曲——
“……可能是命不好。”
下一秒,礼夏一鼓作气地把被子往顾卓晨脸上蒙去。
“这个时候还玩?“礼夏把被子扯下来,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顾卓晨,“大初夏的,天气又不会很热,无缘无故会发高烧?……说啊,你到底怎么烧起来的?”
几缕白色光线轻轻散落在房间地板上,在一刹那,顾卓晨觉得礼夏的头发正闪着耀眼的光。
“昨天和人比跑步……“顾卓晨慢慢地启齿。
礼夏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卓晨,一脸“我知道你还有话没说”的样子。
“……在雨里。”
顾卓晨小心地观察着礼夏的面部表情。
“和谁?”
2
全世界都被静了音。
全世界都仿佛被销毁,只剩下这个小小的房间内,对话的两个人。
礼夏最后听到的只有少年温暖声线里,那个久违的名字——
“苏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