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大一朵黑云!”人群深处一个小男孩惊讶的望向天空。
“竖子,你几曾见过这样黑的云?那分明是只大鸟!”身旁的一个老人教训起男孩来。
“怎……怎么可能?它……它来做甚?不……不……不可能!”另一个老人支支吾吾的说着,他语气稍有些重。望向天空的眼睛,一如男孩般惊讶,只是这惊讶里却掺杂着些许错愕。
双目紧闭的老胡耳闻台下人声鼎沸,又不知何故赤鹫突然停止了攻击,料想定是出了什么变故。便使尽自己残存的勇气,艰难的睁开眼来。
刚刚发起攻击的五只赤鹫早已不见了踪影,这让老胡原本激荡的心稍稍和缓了些。
“呵,真好,原来我真的还没死!”掐了自己几下后,老胡满意的说着。他突然有点小庆幸,庆幸赤鹫嘴下留情,庆幸这一刻自己还活着。很快这份庆幸又生华成一股莫名其妙的感激,这股没来由的感激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有那么一会儿,老胡甚至忘记了自己还置身于旦夕生死的境地。他竟有些慵懒趴在空落落的奉天台上,沉湎于尚且活着的喜悦之中。正在此时,身后突然袭来一股强烈的气流,气流卷的尘土四起,刹时间,连天也暗了下来,越来越暗、越来越暗,及至最后老胡直感觉头顶的天空已与黑夜一般无二。他想回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奈何这气流实在太强,抑的周身似注了铅般动弹不得。
“啊,是……是……是岩雕!大家安分点儿,小心被它老人家给叼了去!”
“你就不能小点声,万一搅扰了它老人家享祭,你担待得起吗?”
“享祭?哈哈,你这浑人可真能说笑,岩雕如何会看得上台上那堆臭肉!”
“就是就是!凭那杂种,他也配?”
“就那杂种,赤鹫吃起来说不定都会嫌污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位看客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好不热闹,竟惹得众人欢笑不已。身处气流中心的老胡虽动弹不得,但那几人的言语倒听的真切,而笑声更是让他感觉分外刺耳。
老胡心有不甘,暗暗攒聚着余力,想来个困兽之斗。却顿感双肩一紧,之后整个人都悬空而起,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当老胡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先前那棵高大的云杉已然在脚下了。而栖在树上原本体大如狼的赤鹫,此时已小似莺雀,他又数了下,还是十二只。每只都作蜷缩状,十二个猩红的秃头深深低垂,俨然一副尚在睡梦的模样,似在刻意回避着什么。只是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会有一两只赤鹫狡黠的抬起头,向越飞越高的老胡投来盗贼般凶狠的冷光。老胡把目光移到了更下方数以万计的看客,他想在人群里找到南霁云,再看一眼老人家那既亲切又惹人无限遐思的微笑。奈何那老人业已淹没在渺如蝇蚁的人海之中了……
望着渐飞渐远的老胡,人群终于炸开了锅:
“呵呵,竟被这贼妖怪捡了个大便宜!”
“唉,真没想到那杂种还有这造化!”
“呸,凭那贱种,给岩雕吃上十次,也还是下地狱的命!”
“依我看啊,今日岩雕着实是饿慌了,才不择食的把这堆臭肉给叼了去!”
“哼!好在这杂种今日横竖是死路一条!”
没有亲眼看到老胡死在面前,众人有些悻悻然,索性破口骂了起来。而南霁容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他抬眼望向老胡消失的群山尽头,心头却涌起一股夹杂着欢喜的忧愁……
当老胡意识到是岩雕把自己从赤鹫的围攻中抓走时,就已基本上放弃了挣扎的念头,因为赤岩城所有人都明白,面对岩雕,你的路无非两条,要么自杀,要么被杀,别无其他。
千百年来,如同人们称灰鹞为贼鸟、赤鹫为鬼鸟一样,岩雕则历来被举城百姓奉为神鸟。据说这“神鸟”体大如马牛,两翼伸展则阔比宫檐,动时飞沙走石,鸣时天地失声,飞时遮天蔽日,攻时地摇山倾。
岩雕带着老胡越飞越远,老胡已记不得越过了几道山梁、几条急流。他早被岩雕那双紧锁住自己身体的巨爪给深深吸引了,那确实是一副堪比钢铁的巨爪,就算世间最好的匠人也未必能锻造出如此利器来。好在这巨爪抓在自己两腋,但凡换作别处,定已被穿筋断骨了,他不禁又庆幸了起来。
老胡鼓足了勇气,悄悄抬起头,从其两腿间偷偷打量着这只“神鸟”,这的确是个庞然大物。在他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大鸟呈墨黑色,腹部稍浅,头部稍浓,而尾翼则缀有星星点点的血红。斗一般大的头上,眼睛滚圆如鸡子,喙则同赤鹫一般无二,只是却要大上十数倍,沿着碗口粗细的颈部向下是一片曲线优美的胸腹,开阔的胸腹尽头,两条腿又拔然如擎天之柱……老胡渐渐看的入迷了。“活得一时算一时吧!”他这样想着,是啊,反正事已至此,与其做无谓的的挣扎,倒不如听天由命来的洒脱。
许是高处风急抑或看的倦了,老胡闭上了眼睛,却听身后“嗖地”一声,似是什么东西从身边掠过,老胡好奇的睁开眼睛,看到侧后方一个娇小的灰色身影在移动着,“啊!”他惊呼一声,不禁流下泪来,原来刚刚从身旁掠过的正是那只照顾了自己十几年的灰鹞。虽然眼角有些湿润,但灰鹞嘴里叼着的那块肉,他却看的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