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管什么后不后悔,一股劲走到门口,却被祝老爷拦住了,问道:“把我女儿气成这样就想走了么?”
山伯随口道出一句:“早些儿走的好,免得被人踹。”
祝翁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翻,道:“你倒是知趣得很啦,怎么就不相信我女儿说的话呢?”
山伯一脸不爽地问道:“你要我怎么相信呀,英台跟我在一张床上睡了三年,难道我梁山伯真是笨得连谁是谁、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吗?”
祝翁顿了顿问道:“你分得清,那九郎跟九妹本身就是一个人,可你怎么就不认得了呢?你以为天下真有那么凑巧的事,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你当是画出来的呀?”
此时的山伯更觉得莫名其妙,难道祝家除了祝英台全都是不讲礼之人?问道:“祝老爷,你还真把我当傻瓜呢,九妹她们骗我也就算了,连你也跟着骗我,当日,英台跟我说得很清楚,九郎和九妹分明是两个人,可你却说是一个人,你这样对得起英台吗?”
祝翁言词沉重地道:“我不这样才对不起英台呢,整个白沙岗的人都知道九郎和九妹是一个人,要不,你去走访走访如何?”
山伯有些不解地问道:“英台在尼山明明说他有个一母孪生的九妹,可你却说九妹和九郎是一个人,我倒要听听,这明明是两个人,怎么就成了一个人了?”
祝翁冷哼了一声,继而说道:“那好,看在你人品还不错,加之又与英台结义的分上,老夫也不怪你,就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也免得你说我祝家不重情义,英台本来排行第九,当她还在她娘腹中之时,老夫与夫人就给她取名为英台,因为当时并不知道她是男是女,同时就又取了小字九郎,可是后来,就一起叫了,至于你口口声声说的那个九郎嘛,确实是女扮男装之后的英台九妹,这下你总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山伯又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又道:“就算如此,但她还是女的呀,可她为什么要跟我睡在一张床上呢?”
祝翁目光凝重地道:“这不奇怪,因为你是她的结义兄长,在尼山学堂里,对她来说,你是她兄长,比谁都要亲切,与兄长睡一张床又有何不可啊?”
山伯这才稍稍明白过来,沉声问道:“这么说,是我错怪她了?”
祝翁也没责怪,只淡淡地道:“算是吧,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你,如果她今日穿的仍是那身男装,也就不会搞成这样了,你现在还要走吗,就不想过去看看她,跟她说点什么吗?”
想到英台过去的种种迹象,这才相信眼前的这个九妹就是昔日的英台,便转身扑将去,把泪流满面的英台紧紧地搂在怀里,轻声说道:“对不起,把你气成这样都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气了。”
些时的英台又是高兴,又是伤心,滴泪泣声道:“梁兄,你终于认我了,你知道吗,在离开尼山的这些日子里,我是好生的想你呀,回到家里,每天都叫吟心去大门外看上几回,日盼夜盼地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山伯也道:“是啊,我在尼山也很想你,所以就回来了。”
这梁山伯认了英台,一家人都甚是高兴,你看他两个久别重逢很是亲切,与英台谈笑风生,吟诗作对,这一来就是几天,似呼都忘了此处是祝家庄了。
这日,祝翁将山伯叫到一处问话。
祝翁问道:“贤侄啊,这世间的儿女私情门当户对,你对此有何看法呀?”
山伯知道祝员外是什么意思,顿了顿道:“伯父是说小侄与英台之间有着门户差别且门不当户不对,是么?”
祝翁毫无顾忌地道:“不错,你与英台之间确实是有着门户的差别,而且差别很大,但老夫只想听听你对这门当户对有什么看法?”
山伯迟疑了一下道:“门当户对,古来有之,不过,小侄对此却有着不同的看法,只怕是说来会让伯父不高兴。”
祝翁坦然地道:“老夫这一生当中什么话都听过,你尽管说来,我不怪你也不会生气。”
山伯接着说道:“能门当户对故然是好,可是,这其中却有着莫大的悲哀呀,这种悲哀是很多人都无法想象和体会得到的。”
祝翁不明白这其中有何悲哀,也想不到,因为,他自己一点都不觉得他和陈氏之间有什么不对,更不觉得有一点点的悲哀,问道:“怎么,这门当户对有吃有穿,齐家幸福多好啊,悲哀又从何而来呢?”
山伯意味深长地道:“是啊,有吃有穿齐家幸福是很好,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有多少人就是为了门当户对,却造就了多少有情人不能眷属吗?”
微顿又道:“他们为了门当户对和名利,却拿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由,硬生生的要自己的儿女去嫁娶一个他们根本就不喜欢的人,表面上,他们是有金有银穿不完吃不完无比的幸福,可事实上,他们却是寝食不安日夜思念着另外一个人,有多少人不愿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却选择去死或是离家出走,父母之间反目成仇,这明明是那些为人父母的做错了事,却还要说是儿女们不孝,一个门当户对却酿就出这般的结果,又何尝不是悲哀呢?”
祝翁沉思了一会道:“这让自己的儿女能过得好一点,那是父母们应该做的事,难道这也是错事吗?”
为人父母,谁会甘心看到自己的儿女吃苦受罪,山伯也不好说对和错,只道:“也许他们没有错,不过,做父母的可以选择儿女们门当户对,那为什么做儿女的就没有权力去选择一个他们自己喜欢的人呢,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权力和选择,也有他自己喜欢的人和事还有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做父母的有,做儿女的也有,可为什么偏偏就不让儿女们自己去选择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呢?如果能让他们自己去选择,那些悲哀与不幸不是就没有了吗?”
祝翁微微笑道:“山伯啊,如果是在三年前,老夫绝对会不同意你今天所说的话,可是现在,我并不反对,倒是更认同你所说的这一切,尼山学堂本是圣地,而我朝早有禁令,不许女子出入学堂,你知道老夫为什么要让英台去吗?是因为她聪明,有志向,不仅世人认不出她是女儿身,当初,就连生她养她的父母也没能认出她来,只说她是哪家走来的公子,其实,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就因为不让她去尼山,也差一点一家人反目成仇家破人散,对于她的终身大事,老夫虽然不反对她去选择什么样的人,可是你我两家门户实在是差别很大,为了英台,我可以不反对你们俩,但也不想叫人闲话,说我祝万白白地送你一个女儿,你总得有个理由才行啊。”
听了祝员外的一翻话,山伯及高兴又沉重,因为,他与祝家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便道:“多谢伯父成全,但若要以金钱的份量来做为理由的话,恐怕是要让伯父失望了。”
祝翁又道:“山伯啊,老夫虽然爱财,但也不尽然,钱嘛,再多又能怎样,还不就是日食三餐,晚来一宿,看到英台与你的感情是那么的深厚,老夫也不想让英台去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老夫答应你,只要你能有一样和我祝家相比或是超于我祝家,你就可以不消任何娉礼来迎取英台过门,这样也算是没亏待你,而我也不会在众人面前有闲话了。”
山伯自知没有一样能和祝家相比,更别说是超过了,愁道:“可我梁家一向清贫,就连去尼山读书的学费都是我那叔父出的,那得到什么时候才能与伯父相比呀?”
祝翁轻笑两声道:“这也不尽然,要说比钱多,对你而言,那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不过,照你的才华来看,去弄个一官半职的却不成问题吧,如果你有得一官半职,老夫还得叫你一声大人,到那时候,你说,那是不是比我强啊?”
原来竟是这样,山伯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若是这样的话,小侄定然不会叫伯父失望,小侄虽然无才,但就凭我的所学,去弄个一官半职应该不成问题,只是——”
祝翁接口道:“只是什么?嫌小啊,那你就错了,如果做好了,一个七品官也能造福一方百姓,使万民安康,虽然是小,但又有谁能真正的做好,我现在就答应你,你什么时候能弄个七品官回来,我就什么时候把女儿嫁给你,更不须一娉一礼,我看到那时候有谁敢说我祝老儿的闲话。”
正说处,英台和吟心走来问道:“爹,你们在说什么啊?”
祝翁不语,英台又问山伯:“梁兄,你在和爹说什么呢?”
山伯却不直说,只道:“没什么,我跟伯父在这儿闲聊一些如何做官的事。”
英台看了看两那沉重的脸色,并不像是在闲聊的感觉,疑问道:“闲聊,我看不像吧,怎么一个个的好像不高兴呀?”
祝翁接道:“怎么?闲聊就不可以严肃点、非得要高兴才行么? ”
英台见她爹不肯说,便向山伯打起了主意,又问道:“梁兄啊,是不是我爹为难你呀,你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山伯见英台好生着急,便道:“哪有啊,伯父说我什么时候取得一官半职,就什么时候来取你过门,而且不须要任何娉礼。”
英台有些不信地问道:“爹当真答应了,你没骗我吧,我爹一向是个爱财的主也?”
祝翁见英台不信,又补充道:“我当然爱财了,可我就是答应他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英台扯住山伯的手,高兴道:“我爹答应了,他真的答应了。”突然间又变得沉重地问道:“可什么时候才是梁兄取到功名的时候啊?”
山伯紧握着英台的手,成竹在胸地道:“贤弟不必担心,这一日很快就会到来,如今,离朝庭开考还有月于,明天一早我就回卧龙岗看看我娘,然后就起程去邑城应考,等我邑城回来之日,就是你我成亲之时。”
祝翁又道:“山伯啊,老夫可得把话说得前头,如果你这一去要是落了榜,就别怪老夫嫌贫爱富了啊。”
有了祝员外的承诺,山伯岂能泄气,信心十足的道:“伯父请放心,如果我梁山伯连个七品官都弄不到的话,怎么对得起尼山之上苦心三载的夫子,又有何颜面来取祝家千金为妻呢?”
英台听得山伯之言,倒是无比的高兴,接道:“有梁兄这句话,愚妹今生还有何人可嫁呢?”
吟心也接口道:“梁公子,你听到了吗,我姐姐可是非你不嫁的哟,要不是你跟姐姐有三载结义之情,我爹是不会答应你的,你可得好好珍惜呀。”
山伯又向吟 道:“你们放心吧,为了英台,我梁山伯一定不会辜负祝家庄对我的厚爱和期望。”
此间无话。
次日,山伯主仆二人告别祝家庄,英台与吟心送出庄外,英台道:“梁兄啊,你可要记得我爹说的话呀,一定要取得功名回来,千万不要辜负我爹的期望啊。”
山伯也没多于的话说,只道:“放心吧、英台,我一定带着功名来取你,你回去吧,为兄要走了,当为兄再来之日就是娶你之时。”
说完便各自离去,真个是,郎去帝都参圣主,妾自闺中待君还。
毕竟不知这一去能否功名,且待下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