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有些愕然地道:“再贪睡也贪不到这程度吧,都过了午时了也。”
吟心一边往桌上放东西,一边道:“这还是起得早的呢,有时候啊,睡过未时还不起来,我姐姐说呀,这睡觉也能赚钱,所以啊,没她的事做,基本上都不去叫她,这睡上一天呀,也能赚些银子,别的呢倒也不怕,就怕是搞不好睡出个什么病来,这赚不赚银子倒是小事,弄坏了身体那才麻烦呢。”
四九笑了笑道:“嘿嘿,睡觉也能赚银子,这还是头一遭听说呢,照我看呀,你那姐姐已经睡出病了,睡觉也能赚银子,谁还愿意去劳心费力的呀?”
吟心又道:“这你就不明白了,我姐姐她一睡觉就不吃饭,你想啊,这一日三餐也得花钱吧,睡上一天呢,就省了三餐茶饭,岂不是赚了银子么,所以说怕她睡出病来嘛。”
四九不以为然地念道:“都说民以食为天,如这般的去赚银子,我才不干呢,一日三餐又不消十两八两的,省来作甚呀?”
山伯接道:“当然是能省就省了,又不叫你天天省,微顿又道,对了,姑娘,我那贤弟曾说他有个九妹,岂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姑娘的那位姐姐又如何称呼呢?”
吟心并没有说她自己是谁,只说了句:“我姐姐就是九妹呀。”
山伯有些诧然,他不知道英台当日所是不是实话,更不知道英台到底有几个弟弟妹妹,问道:“你姐姐是九妹,那你就是十妹了?”
吟心笑了笑道:“哎,梁公子有所不知,我不叫十妹,祝家也没有个叫十妹的,我叫吟心,本是小姐九妹的贴身丫头,不久前,小姐认我做了妹妹,老爷夫人也认了我做女儿,九妹就成了我姐姐了呀。”
山伯舒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啊,我刚刚还在想,我那贤弟到底有几个弟弟妹妹呢,这么说来,你也得叫我一声兄长了。”
吟心很干脆地道:“我啊,就算了吧,虽然九妹是我姐姐,但跟你结拜的是九郎,我还是叫你梁公子顺口些。”
正说间,英台盈步而来,向山伯施了一礼,含笑道:“小妹见过梁兄、让梁兄久等了,梁兄近来可好?”
山伯见得来者长相若英台一般,情知此人就是英台曾说的九妹,便还礼道:“托贤妹的福,一切安好,就是特别想念我那贤弟,所以,特来府上看望看望,打搅一翻。”
英台回笑道:“梁兄能来,那是好事,既然梁兄也叫我一声贤妹,这又何来打搅之处呢?”
英台想还要说什么,却被山伯打断话头道:“有劳贤妹了,不知我那贤弟在忙些什么,为何不见得他人呢?”
英台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的道:“梁兄,愚妹我正是你那结义兄弟祝英台呀,尼山告别之时,我曾吩咐梁兄莫要将我认错了,难不成今日,愚弟穿得一身女儿装,梁兄就不认得了吗?”
山伯以为是九妹故意说笑,便道:“贤妹真是会开玩笑,我那贤弟实曾跟我说过,他与九妹长得一般模样,虽然之前,我没有见过九妹本人,但以我那贤弟的相貌来看,你是九妹没错,怎么会是我那贤弟呢?”
英台情知山伯不会轻易相信,只得道出实情,又道:“愚妹是说过此话,那只是呼于不能明说的情况下才有此一说,还请梁兄切莫见怪,那日,本想要梁兄与愚妹一道还乡的,可梁兄一心要取功名才是道理,不肯回家,愚妹只得假说是有个九妹,望梁兄能早日归来,所以,只好一个人回到家中等候梁兄,不巧当日之言却让梁兄误会了。”
听到英台这翻话,山伯以为是曾经的那个九郎不在家,便道:“贤妹真是会说话,当日,我那贤弟说贤妹与贤弟是一般的聪明,一般的相貌,今日一见,果真是如贤弟所言,今日,有贤妹亲自出来会客,想必是我那贤弟有事外出不在庄上,当贤弟回来时,还请贤妹告知贤弟一声,就说,为兄已来过庄上了,待改日再来拜访,为兄这就先告辞了。”
英台见山伯要走,忽又将其叫住道:“梁兄既已来了,又何必急着要走呢,愚妹已备得水酒,若梁兄不嫌弃,就让愚妹陪梁兄喝上几杯以表心意才是啊。”
有了英台的盛情相邀,山伯也不好推辞,随即应道:“也好,贤妹既有此心意,为兄又岂能拒之,这就陪贤妹喝上几杯再走。”
英台一边斟酒,一边说道:“梁兄远道而来,愚妹未曾相迎,还请梁兄先饮三杯以表欠意,这第一杯,是谢梁兄与九郎在柳荫之下结义之恩的,这弟二杯是谢梁兄与九郎在尼山三载同起同坐照顾有加的,这弟三杯是谢梁兄不忘昔日之情,重情重义不惜放下功名千里来访的,请梁兄饮下这三杯薄酒,小妹还有话要说。”
所谓客随主便,山伯也不消客气,饮下英台的三杯谢酒,便回敬道:“贤妹多情重义,又懂待客之道,为兄也借花献佛,回敬贤妹三杯,还请贤妹莫要推辞。”
英台本是女儿家,俗不沾酒,便道:“梁兄有所不知,愚妹生来就不会喝酒,若梁兄准允的话,愚妹就以茶代酒,陪梁兄喝几杯。”
山伯也不推辞,慨然道:“贤妹也不喝酒啊,以前,我那贤弟在尼山时,也是常常以茶代酒,贤妹身为女儿家,也就以茶代酒吧。”
英台又道:“梁兄啊,在尼山常常以茶代酒的就是愚妹我呀,尼山一别,虽说也有许多时日,但也不是很长,难道梁兄真就认不出来了吗?”
山伯有些茫然,他不知道眼前的九妹为何要一股劲的说自己就是昔日的英台,便道:“贤妹啊,恕为兄直言,你虽是女儿家,但将来也必为人妻、为人母,做人要厚道才是,切莫内假外真啊,想我与英台在尼山同窗三载,日夜不分,寸步不离,岂能有不认得之理,我与他恩情比天高,比海深,临别时又万般的不舍,这样的兄弟情义,世间上真是少有啊,之所以,为兄这才放下书本不惜千里来访,贤弟若不在家,直说了也不妨事,你又何必这样呢?”
英台心情沉重地道:“梁兄说得是,做人要厚道,愚妹就是念在昔日尼山的情份上,愚妹才这样来见梁兄的,但愚妹也并非是内假外真之人啊,难道,愚弟今日换了一身女儿装,梁兄真的就认不出来了吗?小妹真的是你那义弟祝英台呀,当年,愚妹女扮男装,在去尼山的途中与梁兄结为兄弟,同去尼山,三年间,与梁兄同起同坐的是我,与梁兄日夜不分寸步不离的也是我,梁兄曾问过我好多事,过浅水江时,梁兄曾问我为何连衣下水,在尼山,梁兄曾问愚妹为何连衣而睡,也曾问愚妹为何滴酒不沾,也问过愚妹为何行为举止像个女儿家,只因祝英台本来就是女儿身,虽然穿得是一身男装,却也改变不了女人那天生的娇气,万事不如男儿般洒脱,我原本是想和梁兄一起平步青云的,可愚妹本是女儿身,恐怕一不小心,有失女儿家的身份,故叫梁兄与愚妹一起回乡,好向梁兄道明一切,可梁兄誓要取得功名方可往返,之所以,愚妹只得独自回家,临别时,曾叫梁兄早日归故,假托有个九妹要许与梁兄,难道梁兄就不记得了吗?祝家庄的九妹和九郎本就是一个人,我真是与你同床三载的九郎啊。”
山伯接道:“这一切我当然记得,三载结义之情何能忘怀,当日,我那贤弟也说得清楚,他有个与他长得一般模样的九妹,也曾说过要将九妹许与为兄,我也曾要贤弟回来向九妹告知因由,你知道此事也就罢了,为何要学不良之人假托他人之名来戏弄为兄呢,早知如此,我又何必来这一趟,你与我那贤弟分明就是两个人,难道我梁山伯愚蠢到连男女都分不清的地步了吗?真是好笑。”山伯一脸的不高兴,明显是在指责英台不老实。
英台没有办法,只得伸出纤纤玉手,将山伯扯住,道:“梁兄啊,我确实是跟你在尼山同床三载的英台九郎啊,你仔细地看看,我真的是和你三载日夜不分寸步不离的英台啊。”
山伯很生气,他万万没想到,在英台口中的九妹是这般行径,甩开了英台的手,问道:“你说你就是英台,那你告诉我,你哪一点是英台了,是你的头是,还是你的脚是啊,你是九妹我相信,英台跟我说过,你说你是任何人都无所谓,可你却偏偏说是英台,你当我是三岁小儿,还是老眼昏花了。”
英台见山伯死活都不相信自己就是祝英台,还这样骂她,便扯住吟心哭泣道:“吟心啊,梁兄他不认我了,这可怎么办呀?”
吟心也没办法,只得安慰着英台说道:“姐姐,算了,你就别哭了,像他这种人啊,我们不认也罢,天下间重情意的也不止是他梁山伯一个人,你又何必为他这样伤心呢?”
英台不甘心地道:“可是,我放不下这三年间的情意啊,三年来,他对我是多么的好,可是现在,我只不过是穿了一身女儿装他就不认我了,这叫我怎生是好啊?”
吟心见英台如此的伤心难过,一下间怒上心头,便向梁山伯大声吼道:“梁山伯,你太过分了,就算我姐姐不是你的那个祝英台,你也不该如此对她,你知道吗,姐姐自尼山回来就告诉我说,在尼山有一个对她如何如何好的结义兄长,在这些日子里,姐姐每天都要我去大门外看上三五次、看看那个叫梁山伯的人有没有来,朝思暮想日盼夜盼总算是盼到这一天了,可你呢,口口声声重情重意,你就是这般重情意的吗,一来就把我姐姐给弄哭了,却没想到姐姐一口一个梁兄的人是如此不通情理,早知是这样的结果,我就不该带你们进来,那也省得我姐姐如此伤心,要不是看在你跟姐姐有三年结义的情分上,我真想一脚把你踹到大门外去。”
山伯听得吟心之言,也有些儿生气,他不知道英台和吟心说的是真的,还是都在骗他,与其这样难堪,倒不如走了的好,心下计定,说道:“不用你踹,我自己会走,不过,麻烦你告诉我那贤弟一声,就说我梁山伯前来造访过了,说完话气冲冲地往门外去了。”
英台见山伯头也不回地就走,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他了,哽咽着叫了一声梁兄,就瘫软得倒了过去,吟心赶紧扶住英台,喊了声,“梁山伯,你这一走会后悔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