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祝英台胜了那韵公子回家,这回,且看她主仆二人又是如何。
话表英台,自三里坡得胜而归之后,整日里就一副闷闷不乐、魂不守舍的样子,一股劲地对着从三里坡带回来的那些对联诗句看个不休、也不知是为了何事,这日,那驿马送来两把宝剑,吟心掏些碎银子将驿马赏了,便拿着剑去见小姐,一进门,只见小姐盯着那些字呀画的发呆,道了声:“小姐,剑送来了,你试试看称不称手啊?”
话音落处,却不见小姐有所回应,也不曾见得小姐看她一眼,似乎是这屋子里除了她自己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俗话说得好,皇帝不急太监急,她自己却不觉得怎的,可这吟心却是着急了,看到主子整日里闷闷不乐魂不守舍地老盯着那些破东西看个不休,以为小姐若不是生了病,就是看上了那个姓韵的了,这日,英台又在那里盯着那些破东西发呆,吟心怀有几分焦急的心情问道:“小姐,自从三里坡回来之后,你就整日里茶饭不思,魂不守舍地盯着那些破东西看个不休,你是不是在想那个姓韵的公子啊?”
英台装做没听见似的只管盯着那些破东西看。
吟心见小姐不语,还以为是自己是误打误撞说中了,便叹了口气道:“是啊,换作是我啊,也会有那么一点点想的呢,虽然那个韵公子表面上像是无恶不作,可是,心底里却也算得是有几分善良,而且人也有得几分相貌,只可惜,连他姓甚名谁,家在何方都不知道,不然,也可到他处去走访走访。”
吟心焦言急语地说了半天,英台终于答话了,仍在那里冷冷地道:“一个连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都不敢说的人有什么好想的,再说,他只不过是一个比上不及比下有于的放荡不羁之人,访来又有何用处,不错,我是在想一个人,但不是那个放荡不羁的韵公子。”
吟心有些不解,“想的又不是他,那眼前又是怎么回事?”问道:“既然你想的不是那个韵公子,那你为何要整天的盯着那些从三里坡带回来的破东西不放啊?有那么好看吗?”
英台顿了顿,终于说出了实情:“我盯着这些东西是因为我在想,如果这些东西是他写的,那该有多好啊,可惜不是。”
吟心这下才明白,“原来,小姐是在拿着鸿毛思北燕,这也太不合情理了吧?”问道:“小姐,你这般的睹物思人也太牵强附会了吧,这虽然也是‘他’写的,但毕竟不是你的那个‘他’写的耶,你这样有用吗?”
英台挪动了脚步,眼睛也离开了那些字,对吟心道:“这些虽然不是我的那个‘他’写的,可是,只要我一想到他,心里就会好过一些。”
从她说话时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对梁山伯的爱是那么的深,也是那么的真,吟心也无法想象出那样的心情是有多么的复杂,因为,她现在的心里,还没有那样的一个人,只问道:“这么说来,你是很想他了?”
英台并不隐讳,但却有些失落地说道:“是啊,一想到他,心里就会好过一点,就好像我的生命里多了许多东西,可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不在我身边。”
吟心看了一下英台的脸色,却也想象不出英台的心里有多复杂,但她也从英台的口中听出了端倪,便道:“那你一定是爱上他了,不然也不会这般的想他。”
英台微顿又道:“我也不知道爱没爱上他,反正就是很想、很想。”她回答得那么坦白,也很直率,没有一丝一毫的隐藏,就如一点一滴都摆在桌面上一样。
听到此间,吟心忽然有些不明白了,因为,她知道,在小姐的心里,以前是梁山伯,可自三里坡回来之后,似乎是又多了一个人一样,莫非当日台下真有个让小姐动心的?想到这些,又不解地问道:“小姐,自你从尼山回来的这些日子里除了那个比之不足的韵公子之外,你也没见过别的人啊,那个他是你做梦梦见的,还是你背着我悄悄跑出去见到的呀,他人怎么样,值不值得你这般的想啊?”
英台毫不犹豫地道:“这个人既不是梦见的,也不是悄悄跑出去见到的,而是我正大光明地在路上遇到的,他人非常的好,对待别人也非常的好,比起那个比中不足的韵公子,我也不知道他要好上多少倍,只是,他对俗世情理却也笨得很,不然,我也不会这般地想他。”
呤心打趣地笑了笑道:“嘿嘿——,听你说起来,这个人倒还真是比之有于啊,起码还笨得可爱嘛,他是谁呀,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英台有些不耐烦,似乎是吟心问得太多,却带着点不满的口气道:“他就是与我在尼山同床三载的梁兄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还抠着根儿的问?”
吟心不禁“啊”了一声说道:“原来还是那个笨得要命的书呆子梁山伯啊?我还以为又在哪儿碰上了个俊朗的了,难怪你这般的想他,都同床共枕了,能不想吗?”
这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或者,吟心只是随口一说,英台却听得如刺在背,放重声音喝道:“你跟我闭嘴呀,谁跟他共过枕了?”
这一声喝,虽不惊天彻地,但对吟心来说,却仿若雷霆震怒,心下一惊,以为小姐会有一个巴掌打过来,见小姐没有动静,这才又大着胆子说道:“我闭什么嘴呀,是你自己说的嘛,日同书案夜同床的,三年,笨蛋也知道三年之中会发生些什么事来。”
“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收拾你,也不往好处想想,我祝英台是那种不知廉耻的人吗,我虽与梁兄同床共被,却也没有共过枕,三年之中,都是如同两兄弟一般,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英台的语气虽然有些重,但也没有那种带有火气的感觉,似乎只是在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已。
吟心又降低声音,懒懒地道:“我就是往好处想的嘛,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大姑娘睡在一张床上会什么事都没发生,鬼都不会相信呢,你也不必那么紧张,既便是有过那什么春霄一刻的,我也会为你保守的呀,因为你是我的主子嘛。”吟心说得那么认真,也是那么的透彻,这也许真的是对主子的观心,也许,也是想知道点什么。
英台也似乎也明白了吟心的心意,转用温和的声音说道:“我虽是女流之辈,血肉之躯,但同时也是一个读圣贤习礼仪之人、好歹也在孔夫子座下三载,就算没学得些礼仪,起码也知些廉耻,我也曾想过风花雪月,肌肤相亲,可是,岂不说那学堂乃是崇高的圣地,试问,一个读圣贤的人又岂能伤风败俗,坏了自家名声,丢了自家颜面?”
看着英台那肃然若冰的样子,吟心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因为,她相信自己的主子是一个绝对好的主子,又道:“小姐,我相信你跟梁山伯没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别人却不会这么想啊,就像我刚才说的,三年,人家三年,生个儿子或女儿都走得路了,你们却一点事儿也没有,这样的事天底下也没有几个人做得到,更没有几个人会相信的。”
英台神情自然地道:“吟心啊,人只要行得端,坐得正,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就随他去吧,最起码,我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祝英台虽然不是什么神圣,但也:读得圣贤书千卷,也知为人礼义廉。虽与梁兄同锦帐,却无共枕体相连。孝弟忠信原为上,岂无三冈及五常。红颜薄命真情况,不到花好不成双。
我和梁兄都是读诗书,习礼仪之人,又岂能自残行秽,做出那种有辱家门的事呢。”
吟心打心底里佩服道:“小姐,从古到今,也有不少大志大向的女子,可她们终究还是逃不脱那个情字,你与梁山伯同床三载,却依然是一尘不染,冰清玉洁,我相信、之前没有古人,而以后也不会有来者,你就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你是一个不可侵犯的神圣,也是我们女人的榜样,真希望,这个世上能多有几个像你这样的人。”
英台叹息道:“吟心啊,这三年来,我也为我自己的所为而感到骄傲和自豪,也许,就真如你说的,古今之后,也只有我祝英台一个人能做到,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做到吗,因为我傻,所以才做得到。”
吟心接道:“小姐,吟心不觉得你傻,你能做到古人做不到的,那是你的坚强,也是你的荣耀,我真希望,天下间所有的女人都能以你为榜样,去争取和拥有这份荣耀,可是,这天底下又有几个女人能像小姐这样傻,也没几个女人会像小姐那样做,呤心相信小姐说的每一句话,可是,呤心还是想知道小姐的一个密密,这个密密只有你知、我知、他知,我就问你一次,你得要用良心来回答我,可以吗?”
英台见她如此的忠贞爱主,便道:“如果真的只有你知、我知、他知的话,我发誓决不隐瞒。”
英台愿说,这才又道:“那好,我这就问你,你跟那个梁山伯当真只是同过床而没有共过枕么?”
英台将呤心紧紧搂住,用肺腑之言说道:“呤心啊,我知道你很关心我,也很疼我,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会为了自己而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也会为了俺盖自己的罪行而说谎欺瞒他人或是整个世界,可我祝英台不一样,我虽不是什么神圣,但是,也深知礼义廉耻、三纲五常是怎么回事,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既便是我花言巧语骗过了天下人,却也骗不过我自己,如果连自己一个人都骗不过,又何必去骗天下人呢,我跟梁兄同床三载,在整个尼山学堂来说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实事,我那梁兄在诗书上的确称得上是奇才,但也是这个世上最笨的人,笨得既淳朴又可爱,跟他三载同床,他却从来不知道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一个卸了脂粉换了男装的女儿家,之所以,我们只是同过床却没有共过枕。
他也曾问我为何老像个女儿家,可都被我的一翻花言巧语给骗过去了,我虽然骗过了我亲的生爹娘既尼山上下和王员外一家,可又能怎么样,祝英台、终究还是原来的那个祝英台,还是无法改变女儿身的实事,之所以我这样想他,是因为在这三年里,我们早已不是结拜兄弟的那种感情了,而是那种他中有我、我中有他无法分开的那种,你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