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梁山伯送别英台之后复转学堂,这回,再来看看那祝英台几时才得到家。
话说祝英台,自辞了梁山伯,远别了尼山,一个人越高山,过丛林,抄小道,渡江河,依路行来,看不尽有许许多多的山山水水,听不完有无数的猿啼鹤唳。
你看她,夜住晓行,渴饮饥餐,行径多日,终于到了白沙岗上,行至自家门前,不由地一阵欣喜,看到这座久别的庄院,忽然间觉得好亲切,又生疏,因为,在这三年里,她除了在脑海中闪现出这座庄院的影子之外,有的,就是在梦里看见,回想起曾经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不禁有些暗然心酸。
见门首无人,也不问得一声,便径自走了进去,一路上也没见个下人,静悄悄地就来到了自己久别的闺房,见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收拾得整整齐齐,心念道:“吟心这丫头倒也会做事了,扫的也够干净,摆的也够整齐,也不知长高了多少?”说到吟心,便想起了爹娘,找了个地方将包袱随便一放,准备先去看看二位老人家,一转身,见吟心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望着英台,也不知道来者是谁,也难怪了,大白天的,突然有个公子出现在小姐房里,能不当成是白日里见鬼吗?痴痴地愣了愣才问:“你是谁呀,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到小姐房里了?”
英台见吟心不认得自己是谁,便想逗逗她,心念一转,说道:“我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去哪儿打招呼啊,还有啊,我都不认得谁是谁,找谁打呼呢?”
吟心听英台这么一说,立时的就不高兴起来,上前指着英台,生气地道:“你是哪家的公子呀,都不认得这里是谁,来这儿干什么呀?看你一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知书达礼的模样,怎么就这般的没个教养,连个访家串门的礼节都不会,幸好是我,要是碰上我家小姐,定会好好的招呼招呼你这个不懂礼数的公子一翻,授你个走家过户的本事、上门问话的礼节,也好不教他人笑话。”
英台笑了笑道:“瞧你这丫头,说他人无礼,你才着实的无礼呢,今日里家中来了客人,岂不招待一二,反说是客人没个礼节,我看,你也没学待客之道,不然,怎么会对客人如此无礼?“
吟心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像你这种人,还想要人家以礼相待,凭什么?
英台故意把脸一沉,露出几分凶相道:“就凭我是上了门的客人,和尚入门都有斗米之缘,你凭什么就这般不理不睬的呀?”
吟心那大是不满的目光看着英台,顿了顿,然后说道:“你要斗米之缘啦,先去把头剃光了再来吧。”
英台也听得有些好笑,斜斜地看了吟心一眼,冷冷地道:“我又不当和尚,剃什么头?快些儿把你们家小姐叫出来,好生招呼招呼本公子,不然,管教你有个好看的。”
吟心也不示弱,轻哼了一声说道:“你这人,着实的笑话,怎么就教我好看了,告诉你,我家小姐出了远门不在家,你若有何甚事,就快些儿道来,待我去告知了老爷夫人,若他们高兴,便把你招待招待,若不高兴,你便是走人为好,免得教我家老爷和夫人生气。”
英台见吟心还没能把自己认出来,也不再和她斗嘴,说道:“这样也好,去告知你家老爷夫人一声,就说祝家九公子从尼山回来了,待会儿就去看望二位老人家。”
吟心听得此言,似乎记起点什么来,仔细一看,这才想起当年小姐去尼山时的模样,方知是小姐回来了,便丢了手上的东西,扑上前来,抱住英台哭道,我的个小姐也,你终于回来了,老爷夫人日盼夜盼,就盼你早日归来,也不知在门外望了多少回,这下可盼得你回来了。
英台一面安慰吟心,一面道:“好了、好了,就别哭了,爹娘他二位老人家还好吗,快带我去看看。”
吟心抽泣着道:“好倒是好,就是十分的想念小姐,这三年来,老爷夫人都老去了好些了,对了,你这回来,是考了个状元了,还是探花呀,还是什么都没考上落榜了呀?”
英台顿了顿道:“我呀,也没考上状元,也没得个探花,更不曾落榜。”
吟心很是好奇,不解地问道:“既不落榜,也不是状元探花,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啊?有官做吗?”
英台微笑着说道:“瞧你这无知的傻样儿,我连科场都没进,哪来得什么玩意儿可当啊?”
吟心很是惊讶地啊了一声,问道:“你不是一心要取个功名做官的吗,怎么连科场都没进就回来了呀?那尼山学堂岂不是白去了么?”
英台不动声色地道:“你真是笨呢,我一个女儿家,取功名来作甚呀,好不容易才在尼山挨过了三年,说不定一到了科场就被人认出我是女儿身了,你说是功名重要,还是我这身份重要啊?”
吟心思索了一翻道:“对男人来说嘛、当然是功名重要,但对小姐来说,当的是身份重要了,对了,这三年来,没人认出你是女的吧?”
英台很是自豪地道:“当然没有了,不然,我能在尼山待那么久吗?”微微地顿了顿又道:“不跟你说这些了,还是先去看看爹娘吧,我都有三年没见过他们了。”
见他就这般男儿打扮,吟心奇怪地问道:“你就这般的去啊,不换了衣服再去么?”
英台笑着说道:“还换什么衣服呀,就这般的去,试试他们的眼力,看我爹娘能不能认得,对了,一会儿见了老爷夫人可别叫我小姐,得叫我公子,明白了么?”
吟心听小姐这般一说,顿时明白了英台的意思,应了一声,便随英台来到厅中,那老爷与夫人正说着什么呢,吟心便道:“老爷夫人,这位公子有事来见。”
二位老人见有客人到来,连忙招呼英台坐下,唤吟心看茶,吟心照老爷的吩咐,若无其事地给英台奉了茶,随后站立一旁。
祝老爷看了看英台,也不认得来者是谁,问道:“敢问相公到寒舍有何事干呢?”
英台起身揖首道:“恕晚辈唐突,晚辈听闻府上的千金英台小姐人品非凡,聪慧有嘉,特来府上拜见拜见,还望祝老爷和夫人成全,请小姐出来一见。”
祝老爷虽听得有些突然,但还是以礼相待道:“承蒙公子好意,不过,公子来得不巧,小女出了远门不在家,还是请公子先回去,等过些时日再来……。”
英台怕她爹再说下去自己就不好说话,便抢嘴道:“既然英台小姐不在家,那晚辈就在府上住个三五七日,等英台小姐回来,也省得晚辈来回奔波,不知祝老爷与夫人可否允许晚辈在府上留个几日。”
祝夫人随即道:“这怕是有点不好吧,我们家英台出的是远门,什么时候回来也没个准头,若三五七日内能回来,留你几日也不妨事,若短时间内回不来,岂不是要耽误公子时间了么?”
英台微笑着说道:“这倒无妨,反正晚辈也无它事,若是老爷夫人不介意的话,晚辈就在府上住到英台小姐回来也不碍事,当然了,晚辈不会白吃白住的,日后叫我爹拨些银两过来就是了。”
祝翁又解释道:“老夫不是这个意思,既然要公子留下,又怎能收取公子的吃住费呢,只是,小女她什么时候回来确实是不知道,若公子不怕怠慢了,就先留几日便是,只恐怕是有些照顾不周,还望公子见谅。”
见祝翁答应留下,心中甚喜,谢道:“多谢祝老爷收留,晚辈也不需要怎样的照顾,只需要一日三餐有人叫我就行。”
祝翁也带几分欣喜地道:“那就好,一会儿叫吟心给你安排房间,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她就行了,对了,还没请教相公高姓大名,府在何处呢?”
英台回笑道:“晚辈记得三年前就来过府上,莫非是老爷忘了晚辈姓甚名谁了?”
祝翁一下间也想不起来,便与夫人说道,看这相公倒也有些面熟,你可曾记得他以前来过这里?
夫人一时也想不起来,只道:“我也是这般觉得,就是想不起是谁了。”
英台见二位爹娘都很茫然,又道:“老爷夫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呢,晚辈与老爷却是同宗,都姓一个祝字,且待晚辈道来:晚辈家在苏州府,白沙岗上有家门,三年之前别父母,远上尼山学孔文,辞别师友归家转,特来堂前拜双亲。”
祝公听了英台的一翻言语,情知此人是在说谎,白沙岗就只有我一家姓祝的,哪里还有第二个,故装做不晓地道:“相公也去过尼山啊,不知可曾认得我家九郎?”
英台即道:“这倒不曾见,令郎也在尼山么,晚辈只是在尼山学堂小住了几日,从见过的学子中还没有一个姓祝的,但不知九郎是府上哪位公子,是几时去的呢?”
祝翁见英台说不曾见过,心中暗自生喜,你这小子也有被老夫哐的时候啊,老夫就再哐你一回,意念间又道:“哦、公子有所不知,九郎就是我家九儿,和英台是挛生,所以叫九郎,三年前就去了,至今不曾回来,方才听公子说是从尼山来,故尔问上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