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问他原因。
不知为什么,她不敢问出来。自欺欺人吧,反正也习惯了,她一直以来做的,不就是在自欺欺人?
沈家堡已在眼前。
少年还跟在后面,一直送到门口,还要再往里走。
“你……”她停下看他,“回去吧。”
“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
“没关系。”他居然真进去了。
她只好苦笑。虽说住在这里,虽说这是个家,却从没真正像她家,至少,她从不敢做主邀人进来。
他是第一个。
“表小姐,您可回来了。”侍女看见她,飞奔迎上来,“少堡主回来了,问您去哪了,我们都答不出。”
糟了!
无故失踪这种事,表哥一定很不满。她顿时很紧张:“表哥呢?”
“在书房。”
她立刻就要过去,忽然想起还有个人,回头一看,他正对她笑:“不用管我。”
抱歉了。
她匆匆赶去书房。
书房门开着,她一步迈进去,登时惊呆了。她看见了表哥,但让她惊呆的,却是另一个人。
是一个女子。
她浑身一震,忽然之间,想起了少年的话:你变不成别人,就算仿得再像,也只是个赝品。
如今,她真正有了体会。
因为,书房中这个女子,就是她仿的真品。一袭缭绫如雪,一脸清冷淡漠,那么高贵,那么优雅,那股由内而外的气质,正是无论她怎么努力,也始终学不成的样子。
而表哥呢?
他看着那个女子,笑得那么讨好,那种痴痴的眼神,她从来都没见过。
她已呆住。
表哥一回头,看见了她,也看见她手中的奇石,立刻几步过来,一把拿过去笑道:“嘉嘉,你也找到了这种石头?不过,没有我找到的大!”
他说着走回去,对那女子笑:“如雪,我又找来一块,虽没第一块大,但有两块了呢,你喜不喜欢?”
原来,是送这女子的。
她呆呆站着。
女子不理表哥,却看向她:“这位是?”
“我表妹,程嘉。”表哥回头,冲她招手,“别这么失礼,快来问个好。”
她呆呆迈步。
该怎么问好?赝品面对真品,本就无以自处,还要怎么大大方方,去向真品问好?此时此刻的她,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再也不要见人。
好尴尬。
好难过。
好心累。
她越走越近,却越想逃跑。
啪!
手上忽然一紧。她呆呆回头,看见少年皱紧的眉。
“问什么好?不必多啰嗦!”他拉起她,径往外走,走到门口忽又回头,指着表哥说,“沈心远,那块石头是我买的!跟你有个屁关系!”
没有关系。
表哥和她没关系,沈家和她没关系。
她就是她,仍是十几年前的她,这十几年来,她什么都没拥有,还是个小孤女,从来没有过家。
这就是真相。
她终于无法不面对。
她坐在灯下,出奇的平静。少年坐在一边,有点担心地问:“知道沈心远有喜欢的人,你很伤心吧?”
她摇摇头。
很伤心,但不是因为表哥有喜欢的人,而是因为没了归属感。这个少年说得对,她根本不喜欢表哥,只是想当少夫人,想有个真正的家。
如今希望破灭。
她真的难过,但在难过之外,竟还有种轻松。仿佛一直以来,都不敢破笼而出,现在,笼子被人打破,她再也无须彷徨。
“你还会什么?”她忽然问,“除了打野兔、掏鸟蛋、捉蟋蟀……你还会什么?”
烛火摇曳。
少年看着她,微微一笑:“我还会怎样一个人生活。”
“能教我么?”
“当然。”
她终于也笑了。
江湖最近很热闹。据说,沈家堡的少堡主原来有个未婚妻,不知怎么就解除了婚约,现在炙手可热,凡是有女儿的,都想做沈家的亲家。
杏花酒楼。
每个桌上的江湖客,都在讨论这件事,包括坐在窗边喝茶的、那一对少年少女。
“你说谁有可能?”少年问。
“还用问?”少女白他一眼,“当然是蔺如雪!”
那位真正的大家千金,根本不是别人能比,她也不能比,所以由衷欣赏。何况,看表哥对人家的样子,明摆早就栽了。
“你不讨厌她?”少年问。
“怎么会!那么美的人,谁都会喜欢。”她说。
“那就好。”
“什么好?”
“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在我家会不习惯。”少年说。
“为什么?”
“因为我叫蔺如虹,而她是我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