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简直气疯了,抬眼就要发作。
“不用说了,我明白,真是怕了你。”他抢在前说,摸出那块小石头,放入她手心中,“拿去吧!送给你,不要钱。”
她一言不发想站起来。
“别动。你扭伤了脚,不好走的。”他按住她,指指上面,“你看多高,幸好我反应快,不然你就死了。”
“我可不会谢你。”她瞪着他。若不是他恶作剧,她也不会掉下来!
“我也没让你谢。”他耸耸肩,“天都黑透了,就算你没扭脚,今晚也上不去,安心在这露宿吧。”
她还没说什么,他已经站起身:“半夜会冷的,我去拣点柴。”
假好心!
她哼了声,看他走开。
四下雾蒙蒙,似有若无的月光,根本照不亮下面,什么也看不清,唯一能看清的,就是手中的石头。
她看得出神。
东西是抢回来了,可心情呢?并没半点好转。自己困在这里,会有人关心么?多半……不会吧。
自从双亲故去,就再没人真正关心她了,包括沈家堡的人,包括表哥。对他们来说,她算什么?也许,只是当年一时兴起,指腹为婚的代价。
程家的衰亡,让她一无所有,无处可去,小小的她只能抓住沈家堡这根稻草,小心翼翼寄人篱下。
这让她活得很累。
不敢撒娇,不敢任性,不敢有半点出格。从小到大谨言慎行,时刻警醒自己,要成为表哥喜欢的样子。
她一直这样努力。
结果如何?她也不清楚。因为,表哥对她的态度,从来都没变化。从幼时第一次见她,至今一如既往。虽不讨厌她,但说不上喜欢。
这让她很不安。
若连表哥也不要她,连沈家堡也住不下,她还能去哪?再没地方可去!
她会再次一无所有,而这一次,彻底什么都没了,她又要尝到十几年前,那种可怕的孤独无助,甚至更加可怕。
她真的害怕。
那一次家破人亡,在她小小的心上,刻下了深深一道。她不敢回头,不敢回忆,更不想再次体会。
她想着想着,忽然落下泪。
“这么喜欢沈心远?”旁边响起声音。少年不知几时回来了,正蹲在旁边打火石,点起一堆篝火。
她愣了愣。
喜欢表哥?第一次有人这样问。而这个问题,她竟从来没想过。喜欢么?应该是喜欢的吧。她努力做好一切,不就是为了让表哥喜欢?
“那混蛋不喜欢你,你何必去喜欢他。”少年又说。
她更愣了。
“你认识我表哥?”她看着他问,“那他喜欢谁?”
“你不是知道么?”少年坐下来,“我第一次见你,你保持的那个姿态,是不是他喜欢的样子?”
她点点头。
“他喜欢的人,就是那样的。”他说。
“我也变成那样,表哥不就喜欢了?”她也说。
“哈哈……你真是蠢得可爱。”他笑起来,摇头无奈,“一个人怎么可能变成另一个人?你自己也说,是变成那样,所以,你其实不是那样。”
当然不是。
“也就是说,他喜欢的不是你。”少年叹气,“你变不成别人,就算仿得再像,也只是个赝品。”
她怔住。
“我说你啊……”少年又坐近些,兴致勃勃盯着她,一脸兴味盎然,“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
为什么……
“因为婚约。”她说。
“只是这样?”少年瞪大眼。
“还要怎样?”她回瞪。
“哈!”少年一拍额头,撇撇嘴说,“我说,你根本不喜欢他吧?只是想当少夫人吧!”
又是这种话!
一个陌生人,哪懂她的苦?!她忽然受不了,歇斯底里大叫:“我想当少夫人!那又怎么样?!我想要一个家,难道不可以?!我家道衰落,自幼孤苦,想抓住仅有的亲人,才那么小心翼翼,才那么伪装自己,你以为这样的日子,我过得很开心么?!你凭什么讽刺我!凭什么这样说!”
她终于哭了。
少年不说话了。
夜黑沉沉的,雾越来越浓,篝火还在烧,火光一亮一亮,照在两个人身上,一个沉默,一个哭着。
少年忽然说:“这真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蠢的话。自幼孤苦又怎样?就该舍弃自我,去迎合别人?你想要的是亲情,还是同情?是真爱,还是施舍?这世上孤儿多了,你至少还有个沈家,就这么自怜自哀,那些什么都没有的,岂非不用活了?人生在世,终归要自己活着,迟早得自己活着,哭有什么用?怕有什么用?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学会为自己而活,而不是活在对别人的需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