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她的心,他又岂会不懂?
沈怀信握紧妙灵的双手,“其实你没必要跟我解释,不过还是会很感动,还有什么能比彼此信任更牢不可破的呢?我信你。”
沈怀信转过身,低眉细看双颊绯红娇羞如月的妙灵,情不自禁的低了头,他一手勾着她的下巴,双眼飞霞,情意正浓,缓缓的向她吻去。不想,秘书突然跑来,大呼一声,“大帅!”
原本的一场浪漫就这么毁在秘书的手里,若是年初一,才不会这么没有眼力价。
沈怀信忍不住上了火,搭在妙灵肩上的是手还不曾放下,就冲着那人低吼一声,“没大没小,这么喊着就进来!”
秘书惶恐,忙说,“若非事情紧急,也不会惊扰了大帅。”
后面的“好事儿”被他吞回了肚子里,低着头不敢说话。
“行了,快说吧,什么事儿?”
“连夜在总统府前的人都退了。”
“哦?”
这事儿倒是好事儿,方才的扫兴一扫而空。妙灵笑道,“看来,陆大哥成功了。”
沈怀信也很是高兴,“你说,我该怎么赏他?”
妙灵掩着嘴笑道,“你这口吻,跟从前的皇帝似得。”
“那你就是朕的皇后。”
妙灵一惊,当下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你放心吧,这件事迟早要做,我已经惹恼了宋连城,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但你放心,我不会伤他分毫,反正他也要走了。”
“你怎的知道他要走?”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也是,像他这样的一个人,若没有自己的情报网,如何坐的稳这天下?
不一会儿,冯健过来,说是工商联合会的几位代表请求会见。沈怀信面上一悦,眉开眼笑的,妙灵一见,便知这是好事。
“这会见该不会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被说中的怀信开怀一笑,“其实我并没做什么,只是,找了他们之中相对来说最强的那个人,明白的给他分析利害,顺便又让人拜访了下他们中最弱那人的家属,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所谓分析利害,该是沈怀信允诺了他很多好处,那些好处可是宋连城这辈子都无法给他的。而所谓的拜访,该是挟持了那人的妻儿老小,性命攸关,乱世中能够保存祖上的基业已属不易,若再因此送掉妻儿的性命,弄的家破人亡,就得不偿失了。他们都是精明的商人,比谁都会算。
妙灵实在佩服,一面派陆承恩做宋连城的说客,一面又恩威并重的对付这些出头鸟,生存是大事,谁不想好好的留条命在这世上生活?怀信果然不同以往,手段越发老辣了。
沈怀信又针对新政召开了三次会议,并邀请工商界,金融界的代表们出席会议,共同讨论新政,酌情对其进行修改。代表们既然已经从了沈怀信,就没理由在新政上提出多么大的反对声音,宋连城抱病不参加,无疑等于默认新政的推行。在沈怀信的主导下,新政很快出台,并加以实行。三个月后,容氏机械厂在京陵建成投产,成为可以在京陵与宋氏实业唯一抗衡的商办。
这日,沈怀信正带着孔妙灵查看梨园的修复工程,曾经毁于一场大火的梨园如今又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两人来了兴致,亲手拿着锄头种起小树苗来,梨园内笑声盈盈,好不欢乐。及至午时,阳光正盛,沈怀信的额头在阳光下锃锃发亮。妙灵随手拿出丝帕,为他擦拭,怀信怕她够不到,干脆弯着腰,仰着头,乖乖的让她去擦,模样就好像是个孩子,而眼神却一直斜睨着妙灵,越看越欢喜,越欢喜就越冲动,冷不丁趁妙灵不妨朝她脸上亲了一口,妙灵心中一慌,当下缩回了手,讪讪的,脸上绯红漾起,恰如夜光下泛着粼光的荷花。
“还有人看着呢。”妙灵嗔怪道,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
怀信开怀大笑,“哪有人看,再说了,谁敢看!”
陆承恩来的时候刚好就撞到这一面,十分应景的说道,“我就敢看。”
怀信和妙灵抬头一看,居然是陆承恩,妙灵当下羞的紧,唤了声“陆大哥”就禁不住低下头去。
怀信倒是落落大方,“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来的正是时候,来来来,你力气大,快帮我种地。”
陆承恩早听说鼎鼎大名的沈帅整天在梨园种树苗,原以为传言有误,竟不想这传言也有真的时候。忍不住看着沈怀信脸上蹭的泥土大笑,“堂堂大帅,居然也有如此亲民的一幕,还真叫我陆承恩大开眼界。”
怀信等的不耐烦,一手撑着锄头,忙不迭催道,“啰嗦什么,还不赶紧下来。”
承恩当时穿的可是西装革履,十分考究,脚下一双锃亮的皮鞋险些亮瞎了怀信的眼。承恩脱下外套,正愁着该放至何处,便听怀信嚷嚷道,“罢了罢了,让你一个娇贵的少爷种地亏我能想的出来。妙灵,你还是带着他到屋里坐吧,也叫他看看什么叫新潮。”
妙灵忍不住笑,却也深知怀信的良苦用心。承恩为何而来,他心中有数。却又不肯让大家都难堪,索性出了这么一招,看似不留痕迹,却在无形中数落了一顿情敌,又不让妙灵为难,可谓是一举两得。
妙灵甚是感激的望了他一眼,怀信冲她露出一个最灿烂的笑。
“什么?你要走?”
妙灵猜到承恩不会留太久,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徐正中着急见我,要我务必赶到南陵。”
“是什么事情这么紧急,难不成?”
难不成要攻打京陵了?京陵才刚经历了宋连城的罢工罢市,一切才刚刚开始,所有的资金全都用在经济上,若在此时大战,赢的机会真是微乎其微。
更何况,徐正中得到外援,从武器装备上就高出京陵一大截,更别提他那支壮大的国军队伍。
“你不必心急,徐正中刚和王琥成打完,也需要整顿,没那么急。不过,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这是迟早的事情。”
妙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么你呢?可有考虑出了结果?”
该来的还是会来,躲是躲不过的。
承恩的眼眸如此深邃,深邃里却透着一股浓浓的爱意,这样的承恩本不该被拒绝,但妙灵心知肚明,这件事情一定要做个了结,正是因为她以另外一种情感爱着承恩,所以才不能再让他受伤。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
不过是短短的几个字,却让妙灵心如刀绞,字字如千斤之重,让她消受不得。
承恩倒是意料之外的镇定,似乎是猜到这个答案一般,他的神情出奇的冷静淡漠。不过,也有一抹失落从他眼角一划而过,而后,他倒吸一口气,微笑的望着妙灵。
“其实,这个答案我早知道,只是还不死心,总觉的还有奇迹发生。事实上,这个奇迹早在当时你沉默并答应我考虑的时候就发生过了,既然发生过了,我又何必再痴心妄想。”
“不,你不该这么想。你应该去寻找一个爱你的人,这个人如你爱我般爱着你。”
“如你爱我般爱着你?”承恩默念着,又忍不住嗤笑着,“茫茫人海中,谈何容易。”
“缘分的事情,我们谁都无法预料,请你相信我,你终究会遇到属于你的那个人。”
承恩没再多说,一张镇定自若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他此时的喜怒。
“妙灵,我记得你曾说过,我很像你的大哥。”
妙灵恍惚着,“没错。”
“那好,既然我们此生无缘,我又不能对你不管不顾,那就结拜为兄妹吧,从此之后,我就是你的大哥,你就是我的灵妹,我们做一辈子的兄妹。等来世…”他转念一想,话锋一转,“没有来世,我从不跟人许如此虚无缥缈的承诺,我只求今生。”
妙灵动容,“好,妙灵就跟陆大哥结为异姓兄妹,从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患难扶持,生死与共。”
“好一个生死与共,有你这句,此生足矣。”
说罢,妙灵找来一个香炉,两个席子,她和承恩双膝跪地,对天起誓。
“我陆承恩(孔妙灵),今日与孔妙灵(陆承恩)结为异姓兄妹,从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患难扶持,生死与共。如违此誓,万劫不复。”
而怀信,就在隔壁倾听。那一句句誓言一遍遍回荡在自己的脑海中,久久不曾离去。
陆承恩,他此生最大的对手,在情场上,看似是自己赢了,可他却因这一退,反而更进了一步。他与妙灵结为兄妹,便是亲人,他不知道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可以维持多久,但有一点他很清楚,此生,他是永远都无法将陆承恩在自己的生命中剔除掉了。
宋蓁蓁起初死活不肯同意离婚,最后在宋连城和沈怀信的双重劝说下,非常勉强的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宋蓁蓁说不清对沈怀信是恨还是爱,一开始,她是恨死他了的,恨不得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可等她跟着宋连城乘坐火车往天津转船时,又不得不在列车开动的时候追着沈怀信跑了好几节车厢。当时,她扒着车窗,紧紧地,死死地,一万分的舍不得,一万分的不死心,可事到如今,不由得她不舍得,不死心。
平静而又安详的日子总是十分短暂,除却沈夫人这个身份,孔妙灵还新增了另外一个身份:孔秘书。
四个月后,徐正中任命陆承恩出兵鹿城,拉开了军阀混战史上最惊心动魄的一场大战的序幕。而这场战争,也在昭示着军阀混战时代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