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连城正春风得意,这便传来宋蓁蓁被沈怀信禁闭的消息。宋连城大怒,当即拍案而起,额角的青筋若隐若现。
“这个沈怀信,简直是欺人太甚!”
宋连城气绝,登时一口气没上来,心口一滞,差点儿没晕过去。
“去,给我致电于司长,要他务必尽快来见我。”
管家听了这便去做。那边,下人又带来一个人,说那人自称是宋连城的旧识。宋连城正气的脑袋发晕,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那旧识是谁,再用力一想,头皮噌噌的发痛。
“什么旧识,不见,不见!”
话音才落,那边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三声大笑之后,下人的身后进来一人,那人穿一套英式西装,英姿勃发,帅气逼人。
“宋老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晚辈陆承恩给您请安了。”
宋连城一听,定睛一看,果然是陆承恩。
陆承恩当年待宋芊芊不薄,又曾几番代表陆家只身前往宋家交涉,一来二往的,便跟宋连城熟了。宋连城也是爱惜能人之人,他早看出陆承恩的本事,觉得此人定有大作为,也曾想把宋芊芊改嫁给陆承恩,不曾想竟发生了后面的悲剧,他当时悲痛万分,几乎是丢了半条命,一夜白头,双鬓斑白,要不是还有宋蓁蓁,他怕是早已携家产离开京陵,移民他国了。
宋连城对陆承恩始终有种忘年之交的感觉,两人曾相见恨晚,促膝长谈一夜,对时下观点也颇为相近,大有英雄相惜之情。
再见到陆承恩,宋连城也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原来是你,快请进来,瞧我这脑子,近来事务繁多,也是疲乏了。”
陆承恩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宋老多虑了。”
“什么宋老宋老的,好歹也该叫声伯父。”
陆承恩会心一笑,“是,伯父。”
宋连城忙叫下人沏茶倒水,用的都是上等货色,又吩咐人去买鱼,还叮嘱说,务必是三斤以上的大鲤鱼。
陆承恩忍不住笑,“想不到这些细节伯父都还记得。”
宋连城乐呵呵的,“这些都不值得一提,我知道你也是死里逃生,才有了今天的成绩,未知你是何时到的京陵?”
“到了几日了,因为一些事耽搁了,所以才没能马上看您,还望您不要介意。”
宋连城摇摇头,“我听说,你跟了徐正中?”
陆承恩知道瞒不住他,大大方方的笑道,“不错。”
宋连城面有忧色的看着他,“这么说,你是奉命来打京陵城的?”
陆承恩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还没收到这样的任务,但徐正中攻打京陵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伯父该早做打算才是。”
宋连城默默的点了点头,陷入沉思。
“我听闻伯父已经在转移名下资产,还在瑞士的汇丰银行入了一笔相当数目的巨款…”
陆承恩话被宋连城突然打断,只见宋连城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此事,你是从何得知的?”
陆承恩微微笑道,“很巧,我认识一个英国人,他刚好汇丰银行的负责人,是他告诉我的。”
“英国人?”
陆承恩讳莫如深的点点头。
“此事还有谁知道?”
“那个英国人曾是我父亲的至交,京陵的汇丰银行就是他开的,当年他被派回国,不久又去了瑞士,巧的是,他回京陵办点私事,便找了我。”
陆承恩说的没有一点令宋连城怀疑的地方,没错,那人在京陵的时候,曾受到陆孝乾的鼎力相助,也曾把他介绍给宋连城,之后,宋连城一直和他联系着,宋连城在京陵新办的银行,也有他的股份在里面。而那个英国人后来回到京陵也是为了卖出这部分股份,原因是他不会再来京陵。
也是那时,宋连城有了转移资产的想法,战争久久不停,通货膨胀居高不下,货币大幅度的贬值,他的资产也在缩水。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年纪越大就越没有安全感,他开始害怕很多东西,脾气也比从前暴涨了很多。
但宋连城没想到,本来是他和英国人之间的秘密协定,怎的陆承恩会知道。
“但让承恩不明白的是,既然伯父都打算移民,又为何跟沈怀信闹不和呢?”
“不和?”宋连城眼珠子一瞪,“谁在外面嚼舌根子?他是我的爱婿,我们哪里有什么不和,就算是因为一些小矛盾闹个不愉快,那也是非常普通的事情,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也跟着他们瞎凑热闹?”
“果真是这样?” 陆承恩乌溜溜一转,“还真是承恩误听人言,冤枉伯父了。请恕承恩不察之过。”
宋连城摆摆手,“你离开京陵也有段时间了,里面的事情都还不清楚,这事儿怪不得你。”
“不过,晚辈确实听说令爱似乎出了些问题。”
宋连城知道他指的是禁闭一事,忍不住动了气,暗忖:真是坏事传千里,竟然连他都知道了。
承恩又道,“承恩是个外人,本不该说什么,只是,承恩看着伯父年事已高,风光一辈子,却总是在儿女身上吃亏。难道,芊芊的事情还不足以让您心痛吗?”
宋连城醍醐灌顶。
“您也清楚,沈怀信对令爱并无感情,两人之所以能结为连理,个中因由想必您比我更清楚。只是,沈怀信不比当年的陆承泽,您别忘了,他可是沈伯庸的儿子,沈伯庸是谁?他可是凶猛残暴的辽东虎, 沈怀信虽然满腹经纶,可他到底是刘备还是曹操,我们心中都有数。”
末了,陆承恩接着说道,“没什么事儿是他做不出来的。”
宋连城听后,如五雷轰顶,那句:“没什么事儿是他做不出来的。”反反复复的在他脑海里盘旋。思量再三,他不得不承认,陆承恩的某些话是很对的。
他利用自己在京陵工商界和金融界的威望,策划和导演了这场闹剧,为的其实不是抵制沈怀信的新政,而是在报复他对宋蓁蓁的不公。他如何忍受,自己女儿整日独守空房的孤独寂寞?可他不是沈怀信,只有沈怀信才能做到,他无法对他低声下气,就只能和他来点儿硬的。他本以为沈怀信会服软,夹着尾巴来跟他讨饶,到那时,他就趁机要求他杀了孔妙灵。
然而事实并不是他预想的那样,事实是,他居然禁闭了自己的女儿。
下一步他沈怀信是不是要连他都给禁闭了?这不像是他不会做出来的事情。
“呵呵,沈怀信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心甘情愿的到我这里来当说客?”
陆承恩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欠他沈怀信什么,也不是在给他做说客,我只是不希望芊芊的悲剧在她妹妹身上重演,我想,您也是。”
这话说的中肯,宋连城不由得不信。
“既然您已经有了要走的打算,何不带着您的女儿一起走,天涯何处无芳草,令爱年轻漂亮,还愁找不到真心待她的好男儿?何必非要挂在沈怀信这一颗树上,强扭的瓜不甜,伯父,您该尽早想通才是。”
想通?他宋连城就没想不通过,只是一时堵塞了,疏导之后自然就通了。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还是佩服他沈怀信,能派出你这样的杀手锏出来,要是旁人,哪怕是他身边那个宫九安,面子里子的我统统都不会给。只是,劝人容易,劝己难。你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些,你劝我看清,也该劝劝你自己了。”
那边,沈怀信还泛着嘀咕,心里的小鼓敲个不停。虽说当时妙灵提议让陆承恩出面做宋连城的功课,以求和平解决这场新政纠纷,但他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若是派承恩去打仗,他沈怀信倒还放心些。
妙灵却是放心的很,悠哉悠哉的给他削梨。
这若是年初一在,好歹能派他去一探个究竟,也好过现在这样没底。
妙灵瞧着他就忍不住发笑,把梨塞给他,“既然他现在还没回来,就是好消息。”
沈怀信不解,“怎么是好消息,为何我认为是坏消息?”
妙灵嫣然一笑,“这说明,他没有被宋连城赶出来。”
“你就这么放心他?”
“当年错上花轿一事,也是他出面摆平了的,之后,陆家因宋芊芊没少得罪宋连城,也都是陆承恩摆平的,没有陆承恩,他陆家早就站不稳了。”
“这我不信,那陆承泽在的时候不也挺好的。”
“那时不同,适逢战乱,经济本就不景气,宋连城也需要政府的帮衬。虽然宋芊芊是被陆承泽逼死的,可逝者已矣,他宋连城既然当时咽下了那口气,就没理由再拿这个出来不依不饶。况且,陆承泽十分会来事儿,对他言听计从的,他也因此得到不少好处,弄垮陆承泽反倒对他没一点好处。”
沈怀信不禁笑道,“你倒是对陆家熟悉的很啊。”
妙灵面上一红,猜到他是在吃醋,情不自禁的翘起了嘴角,见四下里无人,慢慢走到他身边,从身后抱住,脸轻靠着沈怀信的背,“我是陆家是熟悉,可那都是听来的,而我对你的熟悉,却是亲身感受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