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做了多少个梦,梦境大同小异,不是在逃跑就是被追杀。最后的这个梦,她梦到沈怀信对着她的脑袋,开了枪。
她惊叫一声醒来,吓坏了身边刚把汤药给她端来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啊”的一声跑了出去,随后没过一会儿,进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老婆婆步履蹒跚的走到她的床边,伸手摸了下她的脑门,然后摇摇头说,“还是有点儿热。”
妙灵想要起身,却怎么也动弹不了,只觉得脑袋疼,腿疼,哪儿都疼。
“你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老婆婆说,“小姑娘,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跌进水里的吗?”
妙灵这才开始回忆,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想起自己是从山涧上的崖边跌落。
“是一匹马。”她轻缓着说。
“马?”老婆婆觉得实在匪夷所思,“你是说你被马踢下去的?”
妙灵再次努力回想,强忍着头部难以承受的阵阵疼痛,迫使着大量讯息涌入她的脑海。
“我被人追杀…对…有人要杀我。”想到此处,她便本能的抓紧老婆婆的衣袖,一副惹人疼惜的可怜模样。
“唉,看来你是真的被撞傻了。”
老婆婆长叹一声,端起药碗,送到她嘴边,“喝了吧,这对你的病有好处。”
妙灵顿了顿,“我得了什么病?”她刚好动了动,却发现腿疼的厉害,更觉的那腿不听使唤。
“你别乱动,特别是腿,你摔伤了,是骨折。”
“摔伤?你不是说我是落水的吗?”
“没错,我确实是在泉水边发现你的,当时你已经奄奄一息,我以为没救了呢。”
妙灵早已没了心思吃药,却听那婆婆又道,“你一直在做梦,好像都不是什么好梦,兴许跟你头部受到撞击有关系。你的腿伤怕也是一样的。你先不要着急,先把伤养好,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妙灵再次抓紧她的衣袖,“我失忆?”
婆婆摇摇头,“应该没有,你想不全事情,都是暂时的。不过,你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兴许,这个名字对你有帮助。”
“什么名字?”
“怀信。”
她喃喃自语,又轻声叫唤了几下,确实觉得这个名字实在熟悉,却硬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只要一用力想,头就拼命的疼。
“你姑且放下心事,安心养着,我们这个小村偏僻,十分清净,等你好点了,我带你出去走走,你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婆婆不是什么坏人,妙灵不得不放下心来。
“这是我的孙女,阿花,她命不好,生了一场病,之后就说不成话了,这几天就让她陪你。”
妙灵转而看向那小女孩儿,精灵剔透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疼,却不想竟是个哑巴。一股怜惜之情由内而发。妙灵冲她笑笑, “阿花,我叫铃铛。”
阿花倒是能听见,嗖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又拿着个铃铛回来,放在她面前晃了一晃,发出清脆悦耳“叮铃”声。
一养便是半个月,妙灵的头已经不会再痛,只是腿脚依旧不好,老婆婆给了她一根棍子,她便每天在棍子和阿花的帮助下出去看山水。
山水静好,心却是空的,风景再美,也无心去领会。
她想着几天前想起自己落崖的经过,想起自己要去辽东寻找沈怀信的事,更想起沈怀信和宋蓁蓁的婚事。她焦急万分,想要尽快到达辽东,却见婆婆摇哀叹,“此处离辽东尚有千里,你又是徒步,整天不吃不睡不休息,最快也要半个月。”
她不肯死心,“婆婆,我必须要赶过去,否则他就…就跟别人结婚了!”
婆婆一听,道,“你那相好的男人可是辽东督军,人称沈帅的沈怀信?”
孔妙灵点点头。
“他早已经和宋家千金完婚了,这事儿都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
她惊呼,“一个月?怎么可能?”
“我发现你的时候,人家就已经成亲了,这么算,还不就是一个月了?”
孔妙灵万念俱灰。
婆婆看她这样有些心疼,“不说这个,就说眼下外头正打着仗呢,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乖乖的在我这里待着吧。外面儿,没有一处太平的。”
“打仗?谁和谁打仗?”
“还不就是那个沈帅来打姓陆的。”说罢,婆婆唉声叹气,摇摇晃晃的往出走,“天天打,天天都不消停,今天你打跑我,明天我又再把你打败了,年年如此,真是罪孽啊。”
阿花见她长时间不动弹,上来用铃铛在她面前晃了晃,妙灵听到铃铛声,这才回过神来。她望着阿花脸上露出的笑,是那么的纯真,那么的美。
妙灵真想听到阿花的声音,她猜,她的声音一定比那铃铛声还好听。
妙灵拉起阿花的手,笑着说,“阿花,姐姐给你梳辫子好不好?”
阿花笑着点点头,当下飞奔回屋里,没一会儿又飞奔出来,手里就拿着一把梳子。
妙灵含笑接过来,松开阿花头上的头绳,轻轻的用梳子在她发丝间穿梭,她的头发是那样的黑,那样的好,比她的还美。
“阿花跑的可真快。”妙灵忍不住赞道。
阿花骄傲的点点头,向她竖起一个大拇指。妙灵不解,她在夸她,为何她要冲她竖起一个大拇指。此时婆婆忍不住笑说,“她的意思是, 她是天下跑的最快的那个人。”
妙灵也笑了,“是啊,跑得快是福气也是本事,跑的快就能躲过坏人的追杀,跑得快就能及时的赶到爱人的身边,跑得快就可以澄清一切,事情就还有挽回的一刻…”
也不知何时,一滴眼泪从妙灵脸庞上掉落,刚好跌在阿花的脸上,阿花一抹,又用舌头舔了舔,瞬间惊讶的转过了身。她个头还不够高,踮起双脚才能勉强够到妙灵的眼脸。她用她那双娇嫩的小手擦拭着妙灵眼旁的泪水,她“嗯嗯嗯嗯”的叫唤,这一次,妙灵听懂了,她在说,“姐姐不哭,姐姐不哭。”
妙灵已经在此住了不少时间,她记得婆婆说这里是个小村庄,可这么多天下来,她看到的却只有婆婆和阿花,妙灵想问,却又觉得这是多此一举,好管闲事。她便安心修养,慢慢的可以不必拄着棍子了,虽然还有些不便,到底比从前方便多了。
妙灵开始帮着婆婆做些家务,有次,婆婆要阿花去她房里拿针线盒出来,阿花碰巧在泉边玩水,正在兴头上,妙灵离的近,便应了一声,自己去了。
她还是头一次进婆婆和阿花住的房间,小,却很干净。
针线盒就放在门口的五斗柜上,她拿着转身便走,余光却瞥见柜子上摆着的牌位,她留心细看,上面竟赫然写着“恩公陆孝乾之牌位”。
孔妙灵当头一棒,难怪婆婆知道沈怀信还知道些时局,此处地处偏僻,她又极少出去,若真一辈子都在此处,又哪里知道那么多时局下的名人。而且,从她第一次与这个婆婆说话开始,她就觉得这个婆婆不像是一般山野村妇,看事情十分通透,像个老佛爷。
她既然祭拜陆孝乾,还说他是自己的恩公,她定然与陆家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妙灵还在推测,婆婆居然也进来了,看她盯着牌位发愣,原本挂在她脸上的那抹微笑也不得不僵在脸上,仿佛石化了一般。
“婆婆是陆孝乾什么人?”
婆婆忙躲开,“没什么人,姑娘不是看见了吗?他是我的恩公,曾救过我一命,谁料,他竟突然撒手人间,我给他立个牌位有什么不妥的?”
妙灵不死心,“你分明有事瞒着我。”
婆婆道,“我与姑娘不过是萍水相逢,又些隐私也是正常,就好比姑娘,一直没告诉老朽真实姓名和来处是一样的。”
妙灵追上前,“我的真实姓名怕是您听到沈怀信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我之所有隐姓埋名,也是有苦衷的。婆婆既然和陆孝乾有关系,为何不是在陆公馆,反而藏身于这山水之间?”
婆婆肃颜看她,“姑娘何处此言,竟用一个‘藏’字?”
妙灵辩道,“婆婆分明是带着孙女隐居于此,若我没猜错,婆婆如此谨慎小心,定是在躲什么人。我实在搞不清,他陆家究竟藏着多少秘密?难不成,婆婆和承恩大哥一样,都是在躲陆承泽?”
婆婆一听到“承恩”两字,眼睛瞬间就亮了,“你说谁?承恩?”
妙灵道,“对,陆承恩,就是陆孝乾的侄儿,陆承恩。”
婆婆当下脸色骤变,忽听得门外一阵响动,这便传来阿花的哭泣声。
妙灵紧随婆婆跑了出去,原来是石头砸了阿花的脚,阿花痛的直哭,指着受伤的脚诉道,“脚疼…”
婆婆连忙跑了过去,抬起阿花的那只脚,疼惜道,“不哭,阿花不哭,阿花最勇敢了,婆婆这就给阿花包扎去。”
妙灵倒吸一口气,上前挡住婆婆的去路,双目直视着她,丝毫不给她狡辩的机会。
“她不是你孙女吗?为何你要她称呼你为婆婆?还有,阿花怎么突然可以说话了?婆婆,我们是不是该好好的谈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