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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方嬷嬷为主谋未来 三皇子入主斓月殿

几日后的一大早,惜梅欣喜地来过来回说:“姑娘快去外面瞧瞧,好大的雪!”

碧芙披了衣服往窗外一瞧,院子里的树枝都被压弯了下来,果然是场大雪。

宋妈妈笑道:“去年一个冬天不过下了场小雪,如今开了春,倒是来了场大的!”

到了上课时间魏先生还没来,许是大雪阻了路,几个孩子按捺不住,七皇子领头,除了五皇子六皇子大公主三公主及碧芙几个,其余都跟着溜了。

原来这文华殿不远的地方有个小院,昨夜北风呼啸,大雪纷飞,今早大地苍白,银装素裹,小花园内,一身红衣的内侍太监们正清扫积雪,宫女嬷嬷们漠然地忙着手中的活儿,对忽来的暴雪漠不关心,倒是几个顽童嬉笑声传来,几个孩子围着圈正打雪仗,圈中一个瘦弱的少年捂着脑袋蹲在雪地里,任由其他几个娇贵的皇子公主小姐们拿着雪球往身上招呼,旁边的太监一边干着急,一边尖着嗓门道:“哎哟,小祖宗们,赶紧回来,待会儿太后和娘娘们问起,老奴可怎么交代?”

几个孩子乐得只当耳旁风,其中一个着粉色棉袄的小姑娘笑着朝对面大点的少年招呼说,“七哥,你瞧他跟木头桩子似的,我们再加把劲儿,看谁厉害,先把他打倒。”

伴读的几个孩子本是不敢的,经不住七皇子小公主两人怂恿,也壮胆抓了把雪,揉成团子向少年砸去。

顽童们欢呼着,竞相比赛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的雪团扔过去,少年只是捂着脑袋,倔强地蹲在那边。

“瞧他今儿这怂样,前儿凶地恨呢,砸死他!”

“整日往咱们这边跑,偷偷摸摸的,瞧着就讨厌!”

“小偷!”

“砸死他,看他还敢来!”

少年冻得瑟瑟发抖,手指通红,单薄的外袍已经湿了,孩子们骂骂咧咧的,他想站起来,想躲开,可是他觉得身子已经麻木地动弹不得,两脚似乎僵硬了,挪都挪不动,只能认命地用手捂着脑袋,尽量缩起来,突然听见一个温润的小姑娘声音,“好啊,魏先生那边等着上课,你们在这儿淘气,回头我告诉皇上,罚你们抄书。”

小公主赶紧丢了雪团,忙拉着姑娘的手摇了摇,撒娇道:“林姐姐,好姐姐,千万别,昨儿下了一夜雪,你瞧这些太监们都给扫了,等下了学咱们连个雪人都堆不上。”

小姑娘看看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年,点点小公主的鼻子,“我都不知说什么好!”

小公主吐了吐舌头,“好姐姐,千万别告诉人,我跟你保证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说着招呼那几个孩子一溜烟地跑了。

少年抬起来,就见一个娇俏的小姑娘走过来,她穿着一身碧色的夹袄,滚着白狐狸毛,一张圆乎乎的小脸红润可爱,又是她,小姑娘过来拉了他一把,少年有些窘迫,颤巍巍地站起来,小姑娘急忙掏出手帕,一边帮着掸雪,一边埋怨道:“真真是傻了,他们欺负你,不会躲开吗?”

少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粉扑扑的脸蛋儿,一双水灵的大眼,垫着脚尖,用白手绢一点一点地给自己掸雪。

“下回也别再他们面前晃了,省得被他们逮着,欺负你。”

少年虽瘦,却足足高了她一大截,小姑娘发现自己够的有些吃力,遂把手帕塞给他说:“把头发也擦擦吧,天冷,回头别冻着了。”

转身对立在一旁的几个太监嬷嬷说:“他全身都湿了,你们赶紧带他去泡个热水澡,换身衣服鞋子,把头发绞干,好生照料着,莫要病了才好!”

旁边的几个一听这位发话了,可不敢含糊,赶紧俯身道:“林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

林姑娘交待完,这才转身离去,望着小姑娘的背影,少年握着手帕,心中一热,这个宫里,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关心他,林姑娘,他记住了!

到了晚间,惜梅掀开帘子从外面进来,嘀咕了一句说:“又下雪了,再这么下去,明儿咱们连门也出不去了!”

妙春笑说:“这是要把去年的雪都补上了!”

碧芙放下书,推开窗户,借着灯光,一簇簇的雪飞落下来,仿佛无数扯碎了的棉花球从天空翻滚而下,想起白天三皇子瑟瑟发抖的样子,又记起丁嬷嬷那天的话,本来也有几个太监老妈妈伺候的,这些年下来死的死,走的走,到如今恐怕也没人伺候了,内务府只怕也忘了他,碧芙心说,白天那些太监们会不会阳奉阴违,有些不放心,把宋妈妈叫了过来。

宋妈妈说:“姑娘有什么吩咐?”

碧芙道:“上回,我差妈妈给三皇子送点心,你瞧三皇子那里可缺什么?”

宋妈妈心里一颤,缺什么?什么都缺,上回去三皇子的宫殿,其实也不算宫殿,跟冷宫差不多,偏僻荒芜,果如丁嬷嬷说的,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屋里破旧,没有像样的家具,纱窗纸早就烂了,连棉被都好些年了,回来她也难过了一阵子,姑娘要问也遮过去了,皇家的事本来就错综复杂,姑娘心善,若是知道了,岂有不管的,她们是客,有些事还是不要插手地好,因此,宋妈妈只得道:“老奴瞧着虽不如六皇子几个,倒也能温饱。”

“妈妈上回做的点心,他都吃了?”

宋妈妈点头,“都吃了!”

碧芙合上书,叹道:“妈妈给做些吃的,再有,前儿我吩咐妈妈做的棉鞋棉袄一并带了去,再煮一碗姜汤。”

宋妈妈一一点头,刚要走,碧芙又喊着,“妈妈问问他,可有什么缺的,咱们这边有的,送些过去!”

宋妈妈点头下去准备,虽不敢说实情,到底多舔了些东西送过去,谁知隔了一日,传说三皇子高烧不起,碧芙闻讯,捏了一把汗,最后还是三公主说,她母妃给接回去了,碧芙这才松了一口气。

敬妃想他身世可怜,且身边无人照料,之前碍于种种原因只能时不时帮衬些,也不敢过于亲近,如今三皇子差点命丧黄泉,她怎能袖手旁观,最终还是出面请太医调理,特意在斓月殿里挑了一间通了地龙的房间,把三皇子接到斓月殿养病。

看着三皇子苍白消瘦的脸,敬妃怜悯道:“是个可怜的孩子,长了这么大竟连一天学不曾上过,我瞧他可怜给他几本书。”

三公主控诉说:“他们都说是三哥哥偷的,总是打他!”

碧芙道:“亏有了敬妃娘娘帮衬,把他当亲生的一样!”

一语说得敬妃半响没言语,她不是没想过,宫里的皇子多,前几个月,昭仪娘娘又诞下一位小皇子,对于这个三皇子皇上恐怕早就忘了,她的地位并不显赫,连三公主都勉强护持,如何养三皇子!

碧芙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告辞退了出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碧芙随口一说,敬妃只想了想,倒是敬妃身边的方嬷嬷心里有了计较,盘算了一番,趁没人的时候朝敬妃娘娘道:“娘娘当真就没想过把三皇子要过来自己养!”

敬妃娘娘道:“我若是像淑妃那样,必然开这个口,只你看我如今的状况,身子不好,又不得宠,如今我只得个公主倒也安稳,若是有了皇子,只怕也不得清静,到时候皇子公主都不保。”

方嬷嬷道:“娘娘此言差矣,娘娘如今位列妃位,纵观后宫里,如今只有娘娘您没有儿子,这宫里头的事咱们看得比谁都清楚,收养三皇子的确冒险,但是娘娘您想想,三皇子他自小就没了母亲,如今也只肯与你亲近,奴婢瞧三皇子是个老实的,况他又勤奋,你若对他有恩,他日必当回报,娘娘有了儿子,也就有依靠,争皇储自然是争不过的,至少当个王爷,娘娘将来也能跟着去封地做个太后颐养天年,三公主有个哥哥照应岂不是两全其美!”

敬妃娘娘原本怀有二皇子,只那孩子命薄,夭折了,后虽有了三公主,只心里毕竟是遗憾的,如今身子垮了,再难怀孕,况三皇子有她照应以后也少受些苦,于是微微颔首道:“你说得有理,况那个孩子,我瞧着也喜欢,只是能有什么法子叫皇上点头?”

方嬷嬷道:“娘娘莫急,等时机成熟缘分到了自然就成了!”

这两日三皇子在敬妃娘娘处养病,碧芙去瞧了几回,一直昏睡着,病得不清,太医说营养不良又受了风寒,伤了本,得好好调理,又过了两日林将军周年祭日,碧芙别了众人回林府。

马氏自打理家越发得意,家里大小管事的婆子媳妇皆不放在眼里,一朝得势,拿腔作调,苛刻下人的份例,但凡丫头小斯犯了一点小错,从前不敬她的,皆要打骂,对此林老太太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有人来告发的,老太太只管安慰几句,给些银钱了事,久了,连贴身徐妈妈几人也不解了,这可不是纵着马氏?

老太太哼了哼道:“她如今是踩在云端上,连我也不放在眼里,我何必讨她嫌,叫她高兴吧,往后有了祸事叫她如何有脸面来求我!”

左右听之皆不语,林二爷先前还问,自打老太太含含糊糊地应下后,朝中之事也多了,再没空问了,一时间马氏在府里说一,旁人也不敢说二,碧芙刚回来就听家里的管事说了,也不大理会,隔日就跟着老太太去了庙里给父亲母亲上香,跟着老太太吃斋念佛,在庙里住了一月,府里的事一概不问。

马氏最近两日满心欢喜,原来这大伯的周年祭日一过,家里总算是过了守丧期,碧芙为父母守丧三年,那是亲闺女,她们自然是不用的,前几日刚叫人去外头的铺子里做了几身颜色鲜丽的衣裳,又叫打了几样头面首饰,连蓉姐儿与二爷的也不曾少,一年青衣淡饭的清冷日子总算熬到头了。

碧芙在庙里住了一月后回宫,一到宫里,碧芙就把从家里带来的东西给三皇子送去,原来碧芙回去还惦记着,回家收拾了一番,把南边得的一方上好砚台带上,又从父亲的书房里拿了几本书,家里厨娘做的些吃食一并打包了。

采柳见了却笑道:“难为你还记着,如今姑娘可不必如此操心!”

惜梅几个听了不解,“三皇子怎么了?”

采柳笑道:“三皇子如今可是敬妃娘娘的皇子了,往后谁也不敢小瞧了去,这还是太后亲自做主的,连皇上都点头了!”

宋妈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真是大喜事!”

惜梅道:“先前不说太后皇上都不记得有这么个三皇子,如何又做主叫敬妃养着?”

采柳笑道:“你们回去一月,不在跟前自然不知情,你们走了后几天三皇子就好了不少,偏他身子弱,娘娘叫顿了好些汤给补身子,又教他读书,如今天气暖和了点,三公主拉着他出去走动,也不知怎的碰着七皇子几个,打了三皇子一顿,鼻血直流,三公主吓得哇哇大哭,说来也巧,那小花园旁边有个庵堂,那日又是观音的生日,太后恰好礼佛出来,听着有孩子哭,丁嬷嬷也说听着像三公主的声音,太后赶过来一瞧,就见三皇子捂着鼻子,手上衣服上都是血,连忙阿弥陀佛,问是谁家的孩子,都不敢说,还是丁嬷嬷说,是三皇子,太后忙叫人带到寿康宫里,又叫人打水洗洗给止血,这后头的事我也不清楚了,只知道太后叫了敬妃娘娘过去,之后三皇子就名正言顺地过继给了娘娘做儿子,如今跟你们一样都在文华殿读书。”

碧芙闻言心里高兴,笑道:“如此可真是菩萨保佑了!”

又叫人拿着东西去斓月殿里,三公主瞧见碧芙来了,忙亲热地拉着碧芙的手,“林姐姐可来了!”

碧芙笑道:“三公主刚得了哥哥,我自然是要来庆贺的。”

敬妃娘娘也听见了,道:“林姑娘来了!”

碧芙瞧瞧娘娘,又瞧瞧三公主,脸色都不错,看来这多了一个儿子哥哥就是不一样,尤其是三公主,除了大公主,跟其他几位皇子公主皆不来往,如今多了一个哥哥,且她喜欢这个哥哥,母妃说以后哥哥会保护她,她自然是高兴的。

碧芙左右瞧瞧,问道:“三皇子呢?”

三公主笑道:“三哥哥在书房里,我带你过去!”

说着拉着碧芙的手就往书房去,门前一个宫女守着,见公主来了刚要施礼,三公主嘘了一声,悄悄地跨过门槛,书架前的红木书桌前坐着一少年。

碧芙拉了拉三公主嘘了一声,把三公主拉到一边,轻声细语道:“三皇子正在读书,咱们还是别吵了他!”

三公主点点头,碧芙把带来的东西给三公主,道:“这是我去年从南边回来带了一方紫玉砚台,还有几本书,哦,还有些吃的,东西我放下了,你给三皇子是一样的。”

三公主笑嘻嘻地接过去,“林姐姐,你真有心了!”

次日,忘文华殿的路上,碧芙瞧见三皇子领着三公主,欢喜不已,迎上去道:“三皇子三公主万安!”

三皇子先是一愣,想起之前在她面前的窘态,有些难为情,呐呐道:“昨日妹妹送的东西……我瞧见了,很好……很喜欢,谢谢妹妹!”

碧芙见他虽如从前一样消瘦,面色却好了很多,尤其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一身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腰配靛蓝玉带,系着一块无暇美玉,一个丁香色荷包,头插羊脂玉簪,一双靛蓝缎面短靴,比起六皇子几个毫不逊色。

三公主看着碧芙笑道:“哥哥,林姐姐昨日专程来给你送贺礼的。”

三皇子有些不好意思,“多谢妹妹!”

碧芙笑道:“如今你跟公主同在敬妃娘娘膝下,自然是要庆贺的,。”

三皇子眼睛微亮,面容也温柔了很多,“多谢妹妹美意!”

碧芙道:“我听公主说三皇子也在文华殿读书呢!咱们又多了位同伴!”

三公主也道:“是呢,哥哥你不知道,林姐姐书读得可好了,魏先生经常夸她!”

碧芙拉着三公主的手道:“魏先生不过随口说说,咱们快进去吧!”

文华殿又多了一个学生,廉颢,这名字还是魏先生给起的,原来这三皇子没有名字,一直到上学那天,魏先生亲自给起的,廉颢年纪最大,读书却最少,磕磕碰碰的跟不上,七皇子龇牙咧嘴地嘲笑了好几次,还是大公主道:“都是自家兄弟,况三弟是长兄,做弟弟的怎么能嘲笑兄长!”

七皇子毫不在乎道:“我只知五哥六哥,如今多了一个八弟,哪里来的长兄?”

六皇子见他有些过分,皱眉道:“七弟,你也没分寸了,连皇姐也顶撞!”

其实六皇子对这个长兄也无什感情,不过见七皇子行为乖张放肆有些看不过而已。

小公主经常跟七皇子唱反调,但是面对三皇子,她绝对是和七皇子站在统一战线,见大公主护着三皇子,不由得撇撇嘴道:“大皇姐,你怎么竟帮着他说话,从前连父皇也不问的,不过是沾着敬妃娘娘的光,叫咱们认兄长!”

大公主道:“妹妹这话说的,叫皇祖母听见了怎么好,这是皇祖母的意思,你连祖母的旨意也敢质疑!”

小公主闻言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五皇子置若罔闻,换做从前,他定会说,人家书读得不好,起码至今也没罚抄过,三公主见众人欺负三哥哥,心里懊恼,嘴上也不敢说,只如小鹿一般无助地看着碧芙。

碧芙笑道:“你们都是读了书的,岂不知《弟子规》有言‘兄道友,弟道恭’,你们既是亲兄弟何必为了点小事争执,我倒是羡慕你们这么多兄弟姊妹,我想有个哥哥妹妹的还没有呢!”

一语说得大家皆不言语,众人都只她父母双亡,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亲兄弟姐妹,还是大公主道:“瞧你们读书都读到梦里去了,往后再不可闹了!”

不过这种事情过个三五日总要上演一回,七皇子挑事,小公主起哄,三公主无助,大公主在的时候还能喝上几句,五皇子和六皇子基本中立,只看不过了才说上一两句,最后总是碧芙当个和事老,对此,三皇子对她又敬了几分。

虽兄弟不和,可魏先生却对这个孩子颇为欣赏,这宫里的事情他不想问,这三皇子什么出身也不计较,只这份刻苦用功双亡心却是难得,宫里的孩子毕竟不如寒窗苦读的学子,等着将来蟾宫折桂一举高中,宫里的孩子不一样,好不好将来至少是个王爷,荣华富贵皆不愁,可三皇子不一样,虽说入学晚,却十分用心,每次魏先生布置的作业完成地很好,一个多月以来字写得进步了很多,《论语》《孟子》已是倒背如流了,这让魏先生很欣喜,本来林碧芙已是算难得的,可惜是个女娃娃,书读得再好将来也只能拘与闺阁内院之中,可三皇子不一样,五皇子六皇子纵然是好的,毕竟比不上三皇子有心,魏先生瞧他每日坐在后面边听他讲课,边用红笔做标识,很好奇,一问才知道,是不懂也不敢问先生恐耽误了课程,回去问敬妃娘娘了,这份心让魏先生很感动,当先生得有这样的学生才当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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