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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七皇子仗势欺兄长 林碧芙怜悯悲身世

有公公进去汇报,不大功夫就出来请碧芙进去,碧芙见屋里不仅坐着魏先生,上座一身明黄色可不是皇上,赶紧下跪拜道:“给皇上请安!”

皇上笑道, “快平身!”

碧芙刚起来又朝魏先生躬身道:“给先生请安!”

魏先生大笑道:“慧芝啊,亏我收了你做学生,总算白教你!”

早些时候,魏先生已把永州之事跟皇上说了,皇上也是赞赏,“难得你这么小的年纪如此机灵,朕的几个皇子怕也不如你!”

碧芙赶紧道:“回皇上的话,臣女愚昧不敢与皇子们比。”

魏先生笑道:“丫头,你不知道,那日我可是捏了把汗,心说要是你这丫头不知我的意思,那先生可真没法子了,你怎么知道先生另有他意!”

碧芙笑道:“学生哪里知道先生的意思,自然是先生怎么说自有一番道理,我不过顺着先生的话胡诌两句。”

皇上道:“既是这样,其他人未必能领悟,你倒是说说,朕该怎么赏你!”

碧芙回道:“回皇上的话,我人小,金银珠宝什么的也用不着,唯一想听听魏先生的课。”

皇上笑道:“这又何难,只怕朕拦着,这老家伙也不放你!”

说得魏先生哈哈大笑,尽管这样,皇上还是赏了碧芙不少东西,这边刚出来,那边太监就说,太后刚遣了人过来接姑娘过去,碧芙一瞧可不是采柳。

采柳福身道:“林姑娘!”

碧芙笑道:“采柳姐姐好,几月未见,姐姐越发俊了!”

采柳红着脸道;“姑娘就爱拿奴婢打趣!”

碧芙笑说:“我可是真心的,姐姐莫轻贱了自己,不知太后叫我过去什么事?”

采柳笑道:“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刚入寿康宫,就听里面笑声阵阵,宫女打了帘子,采柳领着碧芙进去,碧芙给太后娘娘们施礼,太后嗔怪道:“过了年到今儿才来,也不早些来给哀家拜年,哀家若不请去,你还不知多早晚才来呢!”

碧芙赶紧道:“回太后的话,臣女倒是想来,听人说给太后拜年也是按品级来,碧芙年幼又无品级,只好今儿来了!”

说着众人都笑了,太后笑道:“你倒会说,哀家也没话说了!”

淑妃娘娘笑道:“林姑娘就是机敏,咱们也汗颜呢!”

太后笑道:“今儿来,也没旁的事,哀家只是代几个孙子孙女问你几时来这边住着!”

碧芙笑道:“回太后的话,魏先生刚跟我提了,后日开课,我今儿回去收拾好,明儿下午就来!”

太后朝几个皇子公主笑道:“可都听见了!”

几个孩子笑而不语,碧芙如何不知他们几个的心思,定是还记得年前允诺她们的,说说南边的事,想想宫里的孩子也是可怜,出不得宫门,对外面当真稀奇!

至次日傍晚,碧芙又住进了梅香院,院子刚叫人收拾过,连地龙也通了,太后有心,碧芙心中感动,六皇子又差人送了些东西。

次日一早与从前一样由采柳领着去文华殿上课,魏先生过来道:“今儿不上课,专抽查你们的功课,瞧瞧这几个月你们可有偷懒!”魏先生说着拿着戒尺拍了拍桌面,别人倒还罢了,只七皇子吓得脸都白了。

魏先生唤了六皇子,“廉颐,你给说说,年前学到哪儿了?”

六皇子站起来道:“论语都学完了,大学也教了一点!”

魏先生点点头道:“学完了,那更好,会背了?”

六皇子道:“都会背了!”

魏先生捋了捋胡须,“光会背可不中用!”

六皇子道:“请先生赐教!”

魏先生道:“季氏第十六,孔子曰:‘益者三友’。”

六皇子朗朗道:“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亮,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意思就是对自己有益的朋友有三种,对自己有害的朋友也有三种,与正直、诚实、见闻广博的人为友,便对自己有益。与谄媚奉承、虚情假意、夸夸其谈的人为友,便对自己有害。”

魏先生颇为满意,“孔子的箴言不仅要记着,等将来更要言必行,行必果,你们是皇子,等将来做了皇帝王爷更要深记这一点,远佞臣近贤臣,勿听旁人一面之词,要广受纳谏,才是明智之举!”

等六皇子坐下,魏先生往下面巡视了一遍,七皇子赶紧缩了缩脖子,把头埋地死死的,魏先生道:“廉颂!”

七皇子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先……先生!”

魏先生问道:“你会不会?”

七皇子不敢答,又怕先生罚抄,只得硬着头皮道:“先生请赐教!”

魏先生道:“《论语·为政》孔子曰,君子不器,何为‘君子不器’?”

七皇子一愣,呃,先生就问这一句,魏先生又问:“这若是答不上来,可得抄写了?”

七皇子一急,忙道:“意思就是,君子不要像器皿一样!”

魏先生道:“嗯,不像器皿,那要怎么做君子?”

七皇子转了转眼睛,“自然是做人上人,不像器皿,可以像宝剑、玉如意、金子。”

魏先生摆摆手道:“看来你也只知其表意,不知其深意,君子不器是说不能像器皿一样紧紧局限于某一种用途,应当博学多识,具有多种才干,如你们,对外应该担负起治国安邦之重任,对内可以妥善处理各种政务,应对四方,不辱君命,这才是君子。”

五皇子扯了扯嘴角,七弟能扯出表意也算不错了,总比上回星星月亮的强,亏他今天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了一半。

果然魏先生道:“本来是要想罚你抄写十遍,你既能说出一半,那就抄写五遍,字要工整!”

七皇子撇撇嘴坐下,不过又一想,这次总算没闹笑话,心里竟有些庆幸,反正今天算是交差了,正开心着,见身后有些响动,七皇子把书本竖起来遮掩,悄悄地掉头一瞧,有个脑袋扒在门边上,见七皇子掉头,赶紧缩了回去,居然有人躲在自己身后,七皇子伸着脖子先瞧了瞧魏先生,正忙着考五哥,轻轻地伸手朝包里拿出一个小弹弓,又朝身后瞧了瞧,果然那孩子又缩了脖子躲起来,七皇子等那脑袋冒出来后,取出一个弹丸从凳子底下伸出去对着脑门,刷一下松手,弹丸飞了出去,只听一个哎哟一声,碧芙几个闻听一愣,七皇子赶紧收起东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碧芙掉头一看,一少年捂着脑袋,狼狈地趴在地上,见碧芙几个看过去,捡起地上的书,急急忙忙地爬起来跑了,是三皇子?

魏先生似乎什么也没看见,颇为平静地问七皇子,“廉颂,你说说刚刚廉颀背的哪段?”

七皇子顿时脑子一片空白,这下可完了。果然,到了下课,七皇子的课业又多了十遍抄写,七皇子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小公主幸灾乐祸道:“七哥哥,你刚瞧着什么了,平白多抄了十遍书!”

七皇子咬牙切齿道:“还不是那个倒霉的老三,偷偷摸摸地躲在门外,我最瞧不上,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准还来!”

可是次日三皇子没来,碧芙却总记着他那副落魄的样子,于心不忍,定是想读书才躲在门外听魏先生讲课。

过了两日宫里又来了三个孩子,说是皇上选了来伴读的,魏先生很反常地收下了,并且一点也没为难,照样教,傍晚下课的时候,天色有些暗,不下功夫天空飘起了雪花,几个孩子兴奋地叫道:“下雪啦!”

小公主牵着新来的伴读,一个叫文奇,另一个叫香茹,乃是兵部员外郎的孙子孙女,还有一个叫元鹏的是太仆寺寺丞的儿子,最大的文奇九岁,最小的香茹跟小公主一样的年岁,也难怪小公主喜欢跟她玩。

三公主请碧芙去斓月殿里玩,碧芙跟着三公主一路说说笑笑,就听小花园里吵吵嚷嚷的,听着像是小公主和七皇子的声音,碧芙以为是小公主跟那两个孩子拌嘴,往前走了几步并不想搭理,跟在后面的惜梅眼尖,小声道:“姑娘,是三皇子!”

碧芙闻言转身瞧去,透过光秃秃地树枝瞧去,果然是三皇子,正被七皇子小公主几个围着,碧芙道:“咱们去看看!”

三公主点点头。

空中飘了小雪,天色昏黄,地上散着一盒点心一本书,七皇子用力踩着地上的点心,其他几个也跟着起哄,三皇子红着眼瞪着他们,脑门上鼓起的包呈青紫色,该是那日被七皇子用弹弓打的,碧芙看着心里难过,领着惜梅妙春上前福身道:“给三皇子请安!”

三公主也福身道:“三哥哥!”

三皇子转身瞧见碧芙,又是那个姑娘,一时竟有些难堪,低头转身就要走,七皇子一把扯着他,“撞着本皇子,不道歉就想走!”

小公主尖着声音起哄,“就是就是,还没跟咱们道歉呢!”又转身跟碧芙道:“林姐姐跟他行什么礼,他算哪门子皇子,父皇根本就不认他!”

七皇子记恨着那日抄写的仇,如今正逮着机会了,趾高气扬道:“若回去可以,从我这里钻过去!”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胯下。

小公主跟着嚷嚷道:“还有我们!”

碧芙捡起地上的书,是一本《弟子规》,拿帕子掸了掸灰尘,递给三皇子,“你的书!”

三皇子看着碧芙,伸手接过来,小声道:“谢谢!”

碧芙朝七皇子道,“他撞了你,你打翻了他的点心,也算扯平了,我看今儿就算了吧!”

小公主不服道:“林姐姐就你心眼好,你不知他多可恶,整天跟个贼一样,不是偷这个就偷那个,我都瞧见几回了!”

三公主忍不住辩解地说了一句,“这点心是我母妃给的!”

碧芙也道:“瞧瞧可不是冤枉了好人!”

七皇子不解气地推搡了他一下,“哼!下回可没这么好运。”说完就跑了,小公主见七哥跑了,也撩开手,跟几个伴读蹦蹦跳跳地跑了。

三公主见他们走了,赶紧道:“三哥哥你快回去吧,给他们瞧见又打你!”

碧芙看了看地上的点心有些可惜,“宋妈妈最会做点心了,三皇子若是不嫌弃,明儿我叫人给你送去,你住哪儿?”

三皇子看着碧芙,眼睛一亮,张了张嘴,终是闷闷地说了一句,“不必了!”说完转身慢慢地走了。

碧芙瞧着他单薄的背影,有些心酸,亲兄弟姐妹如何这般对他。

碧芙想起点心的事,问道:“当真是敬妃娘娘给的?”

三公主道:“我如何骗姐姐。”

瞧了瞧周围,觉得不是说话的地方,硬是拉着碧芙到了自己的屋里才说:“三哥哥也是可怜,宫里人都不待见他,连太监宫女也欺负他,经常给些剩饭剩菜吃,有一回饿地受不住,跑到斓月殿的斋堂里拿贡品吃,还是我母妃瞧他可怜,叫端了点心给他吃,若不是他来母妃这边,我竟不知还有个三哥哥,母妃生病的时候他也来探望过,母妃常说,三哥哥是个好孩子,可惜没托生在好人家。”

“那他母妃呢?”

三公主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可能早就没了。”

碧芙心怜悯,他一个皇子居然过着如此凄凉的生活,若非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又想起上回在斓月殿外看见的那个身影,恐怕就是他了,许是得知敬妃娘娘病了,想来探望,又不敢贸然出现撞见人,才躲在外面。

碧芙叹道:“他若有敬妃娘娘这样的母亲多好!”

次日碧芙果然叫宋妈妈做了几样点心叫送过去,过了半日又原封不动地送回来,原来竟问不出这三皇子住在何处,就连三公主也不知晓,只说经常来敬妃的宫里,不知住哪个宫里。碧芙想着丁嬷嬷应该知道,她是宫里的老人,遂叫采柳去请。

丁嬷嬷听碧芙问,叹道:“姑娘就当什么都没见着吧!”

宋妈妈笑道:“嬷嬷不知道,咱们姑娘回来说那孩子可怜,想上学躲在门外听,别说姑娘就是我们听着也难受,都是父母生的骨肉,叫老奴做些吃的送过去,竟没一个人知道地方。”

丁嬷嬷无奈道:“姑娘有所不知,那孩子虽是三皇子,却不受宠,皇上对他不闻不问,到如今恐怕都忘记这么个儿子。”

碧芙想起白天小公主的话,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不想是真的,不禁问:“他既然是三皇子,皇上怎么会忘了?”

丁妙妙叹道:“这就说来话长了,这里有段官司,十多年前永济侯那段公案牵扯了不少人家,这曾家也被带累了,论说这曾家也不过从六品,这出了事儿,一层一层推,官大的推给官儿小的,天子震怒,宁可所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这曾家男子发配充了军,女眷都充后宫做奴,三皇子的母亲就是曾家小姐,乃是代罪之身,三皇子自然不得宠,他生母生下他没多久便去世了,本来也有几个太监老妈妈伺候的,这些年下来死的死,走的走,到如今恐怕也没人伺候了,内务府只怕也忘了他,这宫里本就是仰人鼻息捧高踩低的,一个罪奴生的孩子如何有人在乎,咱们做奴婢的虽同情,却也无奈,姑娘您是客,有些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碧芙闻言,心酸难耐,想到自个儿也是父母双亡,同命相连,又想她有祖母庇护终究是生活无虑,倒是这个三皇子托生在皇家,虽身份尊贵竟是连奴才都不如,倒不如生在平常百姓家,虽贫穷,却也是父母独爱,心肝儿肉。

丁嬷嬷一走,宋妈妈叹道:“怪道先前只见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不见三皇子,这宫里也跟外头府里都一样,子凭母贵,主母宠妾生的自然尊贵,如三皇子生母这般身份卑微也是无奈。”

惜梅却愤愤不平道:“我却不明白,即是罪奴如何被皇上瞧上,又如何生下孩子,我虽不是宫里的,却也明白不是每个娘娘都能生孩子,皇帝同意才能留子,即留下了又何必这样糟践个孩子!”

宋妈妈哭笑不得道:“你个小姑娘家,怎么就不害臊,仔细你的脑袋!”

惜梅讪讪地闭口。

碧芙毕竟是孩子不好评论皇家的是非,却赞同惜梅的话,都是爹娘生的骨肉,即生下来就该好好养着,心中不免对那个几面之缘的三皇子又同情几分!

丁嬷嬷还是告诉碧芙三皇子的住处,碧芙又叫宋妈妈多做了几样送去,宋妈妈道:“姑娘,咱们这么做妥当吗?”

碧芙道:“有什么不妥的,看不见便罢了,既叫我撞见了,怎能视而不见!”

宋妈妈叹了一阵,终是送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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