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荷花娇。
一阵雷雨冲去了闷人的暑气,洗得荷叶嫩绿嫩绿,雨珠子留在圆盘叶子上,随着微风滚动,在从云后露出的太阳光下闪烁着七彩光芒。
荷花满开,亭亭玉立,连着荷叶铺满了半侧昭君湖,入眼就觉得清凉。
“出淤泥而不染,到底是好花。”男子的声音从水畔传开,轻笑过后,他又接着道,“只是好花也是花,‘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宫主说是与不是?”
宁睦遥冷眼看着那人的背影,并不言语。自从晓得那人有可能是三皇子之后,她经常会在昭君湖畔遇见他,此人为何而来,又打算从她这里获取些什么,每次想问,可都寻不到合适的开口时机。
“宫主不语,是不同意我的看法,还是默认?”
“花自然是好花,只是再好的花若折了去,也就凋了枯了。依旧娇艳的那就是假花了,假花模样再好,却也是假的真不了。”宁睦遥说到这里淡淡一笑,见对方慢慢回过了头,她才继续说,“公子说是与不是?”
苏公子摇着扇子的动作顿了一顿,复又言:“假花有假花的好,真心以待,它不会凋谢而去;真花则不然,宫主爱花,它若凋零又怎会不伤心难过?”
真假之言,本是宁睦遥想逼出对方的真实身份来,不料让他另转了弯,移开了话题。
宁睦遥可不愿就此收手,她盯着对方的眼睛:“世间本无假花,假花是有人用心所仿,若不知何人所仿,因何而仿,怎会安心,又怎敢真心相待?”
宁睦遥的一番话让苏公子面露惊讶表情,他看向她的双眸,虽有笑意,可那眼底却是冰冷冰冷的,宁睦遥想看穿他,就如同他想看穿她一样。
此番言语,句句藏了试探的刀剑,到了此时却让他松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缓缓收起扇子,目光移向了盛开的荷花,道:“宫主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对方默认的态度使得宁睦遥也放松下来,已迈出了一步,后头的话也就好说多了。
“殿下为何要来西施殿?”
“恩?”夏侯阳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偏过头,漫不经心地说,“我只是对盛名在外的琼宫有所好奇而已。能让那个人捧在手心里的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王府之中,禁宫之内,殿下都见过我。又经常出现在西施殿,只怕不是为了‘一见’吧?”
夏侯阳扑哧笑出了声,桃花眼眯了起来,以扇点唇:“啊呀啊呀,宫主还真是个性急之人呢。”
刚刚还慵懒地坐在岸边与身后之人调笑的男子未待收声,迅雷不及掩耳站起了身来,欺身靠近宁睦遥。宁睦遥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抵到了柳树的树干上。夏侯阳单手撑着树干,低头看着被自己圈起来的有些慌乱的宁睦遥,笑得更加欢了。
“宫主的反应真是可爱,让我舍不得放开呢。”
最初的慌张过后,涌上心头的是愤怒和不满,只是宁睦遥清楚地知道,她要是发火挣脱而逃,反倒是着了夏侯阳的道了。自己越生气,对方只会越开心,而此时逃开,想再从夏侯阳嘴里挖出些什么来,怕是更难了。
压下情绪,宁睦遥抬起头,不让自己逃避夏侯阳的目光:“殿下以为这样就能躲开问题了吗?还是殿下真的以为我一无所知?”
“哦?知道什么?”
宁睦遥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一字一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一边说,她一边盯紧了夏侯阳的双眸,她不能放过其中的任何——哪怕只是一丁点——变化。
她要赌,赌徐望书从那个酒鬼口中听到的是真话。
当她看到夏侯阳一直带着轻佻随意的眼神晃了一下的时候,宁睦遥明白,她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