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阳的眼底闪过了许多别样情绪,原本尽显风流的目光在一瞬间深邃了,露出几分狠绝和残忍气息。
那样的眸子让宁睦遥后背一凉,仿佛看见了戾气十足时的夏侯韬,到底是叔侄,表面再不同的两人骨子里也还是有着相似的部分。
可也仅仅只是一瞬,夏侯阳便把情绪隐藏了起来,狭长双眼透着笑意,抿唇道:“到底是出自帝王之家,看来宫主很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夏侯阳退开几步,不再把宁睦遥困在自己的臂腕之间,“宫主在赌,我也在赌;宫主赌赢了,我亦没有输。”
“殿下赌的是什么?”
“国仇家恨,儿女情长,孰轻孰重?”
明明说话的人是笑着的,宁睦遥却觉得浑身直冒冷汗,句句都是不能与外人道的话语,夏侯阳说得云淡风轻,好似是他随口念出来的调笑诗句一样。
对宁睦遥而言,她觉得自己在夏侯韬面前是**裸的,对方完全不在意她背后耍得小手段,甚至是鼓励的乐见其成的;而夏侯阳不一样,他们都看不透对方,都在试探着猜测着,区别在于宁睦遥试探得小心翼翼,而夏侯阳则大大方方。
“殿下,我想知道,你与王爷之间……”
“没有任何过节,只从叔叔这一点来说,他待我不错。”夏侯阳说这些的时候面不改色,“但是我们生在帝王家,父皇沉迷丹房不问朝政,他只知扩张害的边境民不聊生,我不满又有什么不可?”
真话、假话,都没有什么不可,想要大权之人总能寻到理由。重要的是宁睦遥从这一番话中明白了夏侯阳的立场。
宁睦遥望着掩在绿树之中的琼宫,道:“接近我的目的,殿下不妨直说。”
“联手。他对你是逢场作戏还是真情实意都没有关系,现在能牵着他走的只有你。”
宁睦遥冷冷一笑,对夏侯阳的观点不置可否,她自认没有牵着夏侯韬走的本事,如今琼宫独宠的局面也是他想要并接刻意造成的,与她无关。
“殿下。”宁睦遥把视线移到夏侯阳身上,语气平静中带着魄力,“殿下频繁出现在西施殿,又与我接触,殿下真的觉得王爷会不晓得吗?你与我联手,也不过是暴露了自己而已。”
宁睦遥的这番话让夏侯阳哈哈大笑起来,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摆摆手:“他怎么可能不晓得,就连我打的主意他都晓得得清清楚楚。只是他那样自负的人从不把这些放在眼里,他相信没有人能扳倒他,他放任我或者其他人玩花样就像在看一个笑话。我会让他明白什么叫失败的。”
宁睦遥不做声了,夏侯阳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她都懂,夏侯韬就是那样一个人,自信到自负,从不介意谁使手段,或者说他巴不得他们折腾得更欢一些。
“既然是我寻求合作,自然要拿出些诚意来。”夏侯阳拿着扇子敲了敲掌心,眯着眼道,“眼下夏侯韬最最想除去的人,宫主可有兴趣知道?”
见宁睦遥点头,夏侯阳接着说:“兵部尚书许大人,也就是他的老丈人。许大人性格是软弱些,但不失为一个为民着想的好官,前些年帮着夏侯韬主战,看多了战争的惨状,这几年便存了心思,变着法子减少征战,因此碍了夏侯韬的事。”
夏侯阳的解释和宁睦遥之前的推断大致相同,她想了想,问:“殿下的意思是要护着许大人了?”
“不是。与其给他增加阻力,不如斩断他的臂膀。”
简单的话语却让听的人毛骨悚然,为什么这个人能够一边笑得灿烂一边说出这样的话语?还是这些从小接触权术的男人最终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宁睦遥并不能理解,她只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在宫廷之中时,父皇又是个不懂权谋的人,更没有哪个叔伯斗权,即便晓得帝王家的亲情淡漠,也从未真正见识过这样的争斗戏码。她突然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对付夏侯韬也好,复国也好,都是一条崎岖不平的漫漫长路,想要走到终点,她必须学会狠心和残酷。
“他的臂膀吗……”宁睦遥忍不住喃喃自语。
“是。一点一点瓦解他的势力,才能从根本上打击他。”
宁睦遥仿佛没有听见夏侯阳的这句话,她半垂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安和迷茫,眼前浮现了一个人的模样。她的自言自语让夏侯阳好奇,细细聆听之后,他从里头分辨出了一个名字——黎庭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