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抬抬手,酸痛。还是先缓缓握拳,松拳,这样来回几次,感觉有点适应了,才用力忍着痛,抬手揪下那些连在身上的电极,撑着床沿,坐了起来。窗户外边隐约是一片光亮,窗子贴了磨砂贴纸,也看不出外面什么环境。动了将近一分钟麻木的双腿,才试着慢慢下地,一股钻心的酸痛涌遍全身。仔细看看,身上也没有皮外伤和淤痕。必是被用了什么手段了,反正浑身不舒服。慢慢移到门边,扭扭把手,从外面锁上了。看来要想出去,只有等那护士回来的时候动手了。我看看屋内,趁手的武器似乎就只能用床侧的防止人落下的扶手了。好在都是螺丝扣的,也不难拆,费些力气,我还是拆了一根,握在手里,然后便立在门侧,听着动静。
门外的脚步声不急不缓,伴着鞋根落地的咯哒声,我这才记起,似乎这护士一直穿着高根鞋。哪有护士工作的时候穿着高根鞋的?我真是大意啊,这么明显的问题都没发现,心中于是发了狠:管你是什么来头,老子不能任人宰割。
事情的发展出乎我的预料,来人先是抖起门上小帘,向内张望一眼,然后我便听见一阵急促的咯哒声远去。发克!被发现了。我还是有些心急了,如果装成什么都未察觉等她进来后再动作就好了。这阵子后悔也来不及,先想想怎么办吧。三两步走到窗口,用力拉了拉,封得很紧。抬头看看天花板,倒是有个通风口,但那口子只有二十几公分见方,一定是出不去的。这么会功夫,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已经杂乱起来,回来的就不止是一个人了。我无奈的叹口气,将那扶手踢到床下,面对着门站定。
门开后,护士带着两个穿着白大褂子的人进来了。仍是笑着问我:”你怎么下地了?””啊,我,憋了泡尿,有些憋不住了。””哦~”她意味深长的拖长了尾音哦一声,笑着盯着我看,看得我一阵发毛。我仍在装傻:”内个,卫生间在哪。””我带你去。”旁边一个男的回我一句,和另一个男的换个脚步,两个人就立在我身侧了。这意思是让我先出门,他们跟着。我无奈,只好迈步走向门外,边想着看看外边什么环境,顺便研究一下出逃路线。谁料刚迈两步,脑后便一疼。我只来得及喊声”靠”,便没了知觉。
这TM真是个梦了,我不再怀疑当下的自己又身在梦中,因为我的意识是极其清醒的,我也努力让自己试着醒过来了,就是不知道如何才可以醒来。
我回到了儿时的老家,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六岁时候的自己。我就那样立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自己过往的种种,镜头一直不停的切换着,一刻不停。有早就忘了多年的伙伴,有在世或不在世的七姑八姨,当然也有我爹,和他的那些个姑表兄弟们。但亲人们的面孔一直模糊着,唯一清晰的仅是我三彪子叔。我努力回想着我爹当时的样子,于是那个镜头便一直重复起来,我想仔细看看我爹,却终于失望,我看不清。
”三彪子,老齐家白姓这个齐字了,心都不是齐的。你心里静,旦子跟着你吧。””哥,他是你亲儿子,你算是家里这一代的正室代宗了,怎么跟我说这话。””老三,唉!你知道咱家祖上的事,我约摸过,八成,不等旦子成人,家里要有大变故了。””哥,这话不好乱说啊。你是不是又梦到什么了?””咱齐家人口虽多,但有入梦本事的一辈人里只传一个,这辈人里却出了三个能入梦的。你算一个,齐二狗这崽子打小就会入梦。我原指望着这小子能光扬齐家,谁知道这崽子脑子邪性得很。老三哪,你虽然会入梦了,但也只是臆症,浅得很。我倒有心将这本事传给你,但祖训在前,你注定无后,传给你等于断了齐姓的后路。””我明白,哥。你都说了会有大变故,那就一定会有。那你把旦子交给我,是不是你要离开齐家了?””这变故,只有我离开齐家,才有一半转机,还要看旦子将来的造化。造化到了,自然他便破局。造化不到,齐家,就败了。一旦,过来,叫三叔。”
这个镜头,我呆呆立在那里回看了十多次,眼看着少时的自己规规规矩矩的跪在三彪子叔面前,叩了个头。我在想,儿时我并不记事,至今这些事早模糊得没影了,就连三彪子叔传给我那个镏金铜片子时,我也没记起这一段画面。现在居然因为梦境全都回忆起来,梦这个东西,确实值得人推敲。但仔细想想这段画面,是说我爹离开齐家下落不明,三彪子叔无后,抚养我长大至今。之后的齐家变故,我就没有印象了。但这变故一定是发生过的,不然齐家也不能就我和三叔还在明处瞎蹦哒。
现在巧在三叔把东西传给我了,马上就到了我爹说的让我破局的时刻,一连发生的怪异事件,让我不得不信我爹的话。我爹说,我能破局否,要看造化,破局的成功率才有一半。问题是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我根本就不明白。于是,我在原地思考着,那画面也不停的重复着。想得头痛,到底也没想出对策,我考虑要不要再仔细回忆回忆其他片段,也许有些线索,毕竟现在的优势是我知道自己在梦中了。
效果还是不太理想,毕竟那时我才六岁,能这样清晰的印象出这样一段画面,对六岁的孩子来说,算是很不错的了。现在不能总困在这个画面中,当下最重要的事是要想个办法快点醒过来,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呢,这帮杂碎把老子怎么样了?会不会像电影里那样,只给老子留个脑袋,接上一堆线,泡在大罐子里?发克,老子TM在瞎想什么。我开始左右走走,耐何知道自己在梦里,虽然感官是真实的,但梦是虚幻的,我从这个画面中来回穿行N次,无果。我想用力跺跺地面,结果抬脚一踩,脚下却像棉花一样,踩不到实处。我在想着,能抬脚,有抬脚的动作通过神经返回大脑,证明老子的脚起码还是在的,多少放了点心。
心中一亮:老子TM是在做梦。做梦,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开始蹦,闭着眼蹦,想像着自己蹦得无比的高。终于一蹬腿,感觉到双脚浮空了。这才睁眼,心中一喜,场景终于变幻,我浮在一坐雪山顶。雪线下一望无际满是翠绿,不是树的绿色,是厚厚实实的草地的绿,绿得天都跟着闪着绿芒。天?天上虽有白云,却不见太阳,而时间明明是白天正午时分。好在自己明白当下自己处于梦中,也就不再奇怪。吸引我的仍是那绿,此刻便想融入这片绿中,于是又是一蹦,便立在草地,满世界的草香。
”真是绝美。”我感慨着,抬抬脚,发现脚下草地被我踩出个极深的足印。”啧啧,破坏了美。这么好的草地,让我踩个坑。再走几步,不是全踩坏了?”我想着,便轻轻提气向前一蹦,居然就往前飘行了几十米远。”哈哈,居然可以飞。”我欣喜着,又深吸一口气,再次一蹦,滑过约百多米,这口气憋不住了,松了出来,再次落地。”原来知道自己在梦中,可以控制自己在梦中的行动。”我想着,就又吸口气,这次用了个助跑,用力一蹦。
”施主,老衲再次幸会。”我蹦错地方了?怎么又到这个破庙里来了。这里不是上次做梦梦到的地方吗?又出现了?这老和尚也在,看来存在必是道理这句话不会有错,必然有些说法。下意识的先抬头左右看看,仍然有两根柱子立在那里。只是柱子像被粉刷过,字也比上次清晰许多,可惜,我仍只认识一个”引”字。”施主面带惑色,可是仍在参研柱上之字?””大师,我确实在看。可是我还是只认识一个引字。””施主方才身置世界之外,遍观宇宙,仍不能识得其余字?””大师,请指引。””施主可曾知晓身在何处?””我应该是在做梦吧,大师。我觉得自己是在梦里,不然我没有别的解释。””然。施主慧根极好。””那大师,您怎么又在我的梦里出现了?是我自己心中所想,才会梦到?””此岸有灵台,彼岸自生花。施主,七窍渐通,方有此缘。”这老和尚说得我像是要修出慧根可以了道成仙似的,说得这么玄乎。但宇宙本源可不是他说的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必然是有些东西可以解释这个现象的。老子还得套套他的话,省得他老是扯这些玄乎的听起来模模糊糊的莫棱两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