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尹牧秋猛然冲了过来,就要将他手中短刃抢下。
“娘娘,放心,臣不会蠢到自杀来自证忠心。只是断去一指,不过小指而已,交由娘娘,也算是见证微臣忠心!”冷致晔说着,霍然将尹牧秋拦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推开,这就要动手。
“冷太医,你疯了么!”只听砰地一声,殿门被霍地推开,而素波径直闯到冷致晔身前,不由分说将他手中的短刃抢下,一下子掷到一旁。
“你要表忠心,不如先帮娘娘做点什么,我们娘娘是皇妃君夫人,可不是要你丧命的凶神恶煞!”
素波做事一向果决,她适才在殿外,本也无意细听,但刀刃的声音,还是能够辨别出的,也正因如此,她担忧君夫人安危,才不顾身份闯进殿来。
“娘娘恕罪。”素波看着尹牧秋微微黯淡的脸孔,俯首请罪。
“冷太医,你适才说的话,当真么?”尹牧秋仿若一旁的素波不存在一般,她眼中噙泪,目光完全投在冷致晔身上。
“娘娘,他……”素波心中仍有疑虑,虽然冷致晔对尹牧秋说的话她大致能够猜到,但是短时间内着实无法将全部信任投入到此人身上。素波看着尹牧秋如今的模样,便已知悉,适才冷致晔的举动,果然令她感动。
“君夫人,臣可以为了您,做任何事。只求在臣死后,不是被遗忘的灰烬,不是那荒冢之中的无名白骨,臣就无憾了。”冷致晔把头重重叩在地面上,而大殿之中,那压抑着的冷清气氛,在此刻仿佛更浓重了些,而尹牧秋看着他,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娘娘,”素波急切地看着尹牧秋,忽而转过身,跪地对身旁的冷致晔道,“冷太医,请恕我唐突多疑,但是……但是,”她渐渐将目光投向满面泪痕的尹牧秋,“娘娘,你拿什么做赌注,信任他呢?”
“不需要赌注!”冷致晔忽然抬起头,平静地望着素波。
“什么?”素波不安地凝视着眼前之人。
“臣斗胆揣测君夫人心思,不知能否恕罪?”他说。
“你说罢。”尹牧秋看着他。
“娘娘如今的最大祈愿,难道不是重见天颜么?”冷致晔半分犹豫也没有,直接说了出来。
“你放肆!”素波怒视着他。
冷致晔双唇紧闭着,没有抬头。
“娘娘,此人如此无礼,且不论是否忠心,只是如此也断断不能信他。”素波扭过头去,叩首道。
“你出去罢素波,把你的偏见收起来,出去!”尹牧秋以手帕掩口,勉强将这几句说出,手还未放下,便已是咳得不停。
“娘娘!奴婢知罪了娘娘。”素波刚刚起身,便见尹牧秋的脸色因长久的咳嗽而涨得发红,她不禁慌了心神,回过身正看到冷致晔,便即刻扑通一声跪地,道:“冷太医恕奴婢无知罢,可是眼下其他先放下,先替我们娘娘诊脉罢,已经咳嗽好多天了!”说着便来牵冷致晔的衣袖。
“本宫的孩子如何了?”冷致晔的手刚刚搭上尹牧秋的手腕,便听得她说了这一句。
这日天色本就暗沉,而殿中残灯明灭间,冷致晔看到君夫人稍显憔悴的脸庞。
“龙胎无恙。”他低着头,纵然君夫人已经明确表示了自己的信任,他仍然不敢抬头看着她。
尹牧秋的嘴角漾出一丝暖暖的笑,她此刻的神情,似乎是忘却了这连月来的落寞,忘却了一切烦忧,只余她与她腹中骨肉,好似那份欢欣,是由来岁久。
“太医,我们娘娘咳嗽多日,不会……”素波问道。
“并非恶疾!”冷致晔并未抬眼,素波之前的态度行为令他厌恶,而此刻,他即便是掩饰着,也不想同她多说一字。
“奴婢险些忘记,冷太医你,是江淮首富的公子,如何能屈尊同我这卑微宫人多说一句呢?”素波沉默了良久,直至看着他写下药方,而自己亲手接过之时,方将这口怨气吐出。
冷致晔本就不是沉稳内敛之人,而今听了她的话,也是丝毫不想让步。只见他从素波身畔擦过,一面走一面道:“什么公子不公子,进了皇宫便都是陛下和娘娘的仆从,就和姑姑你一样,没区别!”
他看着映乔为尹牧秋将纱帐放下,而他垂手立在珠帘之外,等候着尹牧秋的吩咐。
“冷太医。”是尹牧秋的声音。
“臣在,听凭娘娘差遣。”
“本宫在意胎儿,劳太医闲暇时,对我淑阙宫加以关照罢。”尹牧秋竟将这话说得如此低微,直至素波怔怔地望着她,眼中聚起水雾。
“娘娘何故如此客气,是仍然不信任臣么?”冷致晔只得跪地,沉沉道。
“这便是本宫的信任了。”尹牧秋躺在榻上,有纱帐笼罩着,又有一层珠帘隔开,无人能见到她的表情。而听她语声,似是极倦。
映乔一直站在不远处,她向来与素波不同,凡事从未有过自己的主见。或者说,她一向以尹牧秋为尊,从未违逆过她的旨意,哪怕是之前在殿中,当冷致晔欲用短刃割断小指时,她也未上前拦阻。只因这些事,未有尹牧秋的示意。
她在此时走了过来,轻轻牵了一下冷致晔的衣袖。
冷致晔恍然看她,只见眼前女子眼周围红肿着,似是哭过多次,但此女目光极柔,观之便觉心安。
“冷太医,娘娘既然说了她信任你,便是真的信任。请太医务必相信,不要再为此犹疑了。”映乔秉持着宫中礼仪,微低着头,眼睛没有看冷致晔,也没有盯着地面,只是极守礼地微垂双目,缓缓而道。
……
殿门打开时,冷意扑面而来,而尹牧秋的咳嗽声随着这冷风的侵袭而愈发频繁。
映乔亲自送冷致晔出这淑阙宫,刚刚走几步,便见冷致晔回过头来,目色苍茫地望着适才他逗留许久的君夫人寝殿。
他眸中的复杂神色并无过多掩饰,或许他自己也不想掩饰。
“冷大人,奴婢有几句话,刚刚在殿中,就想和您说了。”映乔深吸一口气,苦笑着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