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和宫
林滟从黄嫔所端的首饰盘中选出了一支凤穿牡丹样式的步摇,又在皇后的发髻边比划了一番,“嫔妾觉得这一支最好,娘娘觉得呢?”
皇后轻轻点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越发满意,今日的妆容也很是华贵,发髻也是梳得一丝不乱,“贵人的手艺比起本宫宫中的这些梳头姑姑可都要好上许多。”
林滟细细为皇后簪好步摇,退后了两步,“娘娘谬赞了,黄嫔的首饰也选得极好。”
“这些首饰都是娘娘的,给娘娘的自然都是最好的,哪有嫔妾挑选的道理?”黄嫔也不敢居功,虽然此时林滟的品阶还在她之下,但林滟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此时得了好,更加不敢得罪她了。比起对皇后来,其实黄嫔更加忌惮林滟。
皇后轻笑了一声,“黄嫔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言下之意,林滟其实并不太会说话。
林滟听了这话,一点儿也没有反应,仿佛皇后娘娘说得并不是她一样。不过皇后也早已经习惯了林滟这样的反应,她本来就为人清冷,自带一种世家女子的清冽气质。如果林滟还很会说话的话,皇后反倒要多忌惮几分了。
皇后看着黄嫔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越发觉得当初听从林滟的决定是对的。皇上不仅多加怜惜黄嫔,连带着来坤和宫的次数也多了不少。
“对了,安妃近日可有什么动作?”皇后虽然看着林滟,但话问的还是黄嫔。
黄嫔如今的侍女全都是皇后身边出来的,其实有什么话是能够瞒过皇后的,“安妃近日立没有什么动作,但是那个林俆却有些不寻常,总是不在院子里伺候,娘娘看,是不是应该要查一查。”
皇后看向林滟,林滟却摇了摇头,“娘娘此时不必动手去查,如今安妃无论要做什么,都只能借着皇上才能成事,这一点和娘娘比,是差太多了。娘娘此时最要紧的是要笼络住皇上的心,才是最要紧的。”
皇后略略思索了一番,觉得林滟所言不错,转而吩咐黄嫔,“这话你也听见了,你如今骤然得宠,根基还不稳,还是要在皇上身上多下下功夫。”若是可以,夺回三皇子才是正经的。
这本也就是皇后同意林滟提拔黄嫔最重要的原因。
皇后又拉着黄嫔问了些许安妃近来的事情,觉得安妃当真是过得够窝囊,这才放下心来。安妃虽然被解禁,但皇上还是没有让她出来参加中秋夜宴,如今又多了一个劲敌,皇后觉得才算是舒心了,然后便不再留林滟和黄嫔说话,转而让黄嫔扶着自己去正殿接受妃嫔们的请安去了。
林滟出了坤和宫的门,心中越发对皇后不屑起来,安姩说得对,其实除掉安妃的根本就不是在于安妃本身。只有一步步吞噬掉皇后和方妃的势力,瓦解掉三方鼎力的局面,安婳才会彻底永无翻身的机会。
但还有一个前提是,三皇子!
这一点林滟明白,安婳更明白。
安婳在宫中多年,如何不明白她如今的依靠只有皇上和三皇子,可是如今皇上不愿意见她,三皇子养在膝下又遭到黄嫔的虎视眈眈。
若梅皱着眉头建议道,“娘娘何不放下身段去联合安大人!”若菊在安婳面前说了多少的好话,若梅才重新回到安婳身边伺候,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让安婳相信自己的忠心。
可是还没等她的话说完,安婳冷眼一横,“你说什么?”
若梅心下一凛,只能求助性地看向若菊,若菊连忙劝道,“娘娘息怒,若梅向来稳重,说这话必然有她的道理,娘娘不妨先听完再做决断。”
安婳熄了怒火,“你说!”
“娘娘明白的,之所以娘娘身陷囫囵而不得自救,无非就是为着当初安大人命格的事情,可是如今是死无对证了。”若梅舒了一口气,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但还是时不时看向安婳,生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惹得娘娘不高兴。说起来命格事情,也怪若梅自己多嘴,难怪安婳迁怒。
“皇上那里吃吃不肯松口,无非就是等着娘娘表态,一来是因为皇上忌讳后宫和前朝联手,二来是因为安大人如今得皇上的看重。所以这件事情,娘娘若是不向安大人表态,只怕皇上那里还是无法交代的。”若梅叹了一口气,“娘娘为了大局,为了三皇子,唯有和安大人联手才是正理。”
换做那么多年前,谁也想不到被打压下去的安姩还能有站起来的这一天。若是当初知道会有这一天,若梅想自己怎么也不能得罪安姩的。
安婳眼中冷意更甚,那安姩就是她的克星,她早就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若梅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竟然要劝自己和安姩联手?
若梅自然明白安婳此时心中的愤恨不平,“娘娘要想清楚,方妃有方家,皇后也有甄家撑腰,惟独将军远在边关,对于朝政也没有什么发言权。这才是娘娘在宫中真正势单力薄的原因。”
说到这里,若梅停了下来,看着安婳的神色变化,确定娘娘并没有生气,这才继续道,“从前娘娘和安大人的恩怨虽然不能一笔勾销,但如今后宫之中格局正在变动,娘娘借此和解,也可以在皇上那里得了交代,连安大人都不再计较当日之事,皇上哪里还有理由计较。这眼前的困境,就自然迎刃而解了!”
若菊听完若梅所说的一切,越发明白了安姩的意思,若梅和若菊二人本就是安婳的左膀右臂,在深宫之中,若梅就等于第二个安婳。若菊是自小和若梅一起长大的,也十分清楚若梅的为人和聪明。但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危险。
安婳已经开始自乱阵脚,可若梅在安婳身边能够时时提点安婳,难保安婳不会真的重新东山再起。其实打心里,若菊也并非是无情之人,只是安婳千不该万不该想要毒杀若兰,那是她亲妹妹。
从若菊决定背叛安婳的那一天起,安姩就提醒过若菊了,若梅这个人很聪明,也很了解自己,若要保全自己,首先要除掉的就是若梅。
若菊看了一眼若梅,既然她决定自己找死,那么就别怪自己给她添一把火了。
若菊微微皱眉,故意道,“若梅,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娘娘和那安姩本就是不共戴天之仇,你竟然想要让娘娘……取下身段来去求那安姩吗?这朝中文武大臣那般多,难不成还少她一个安姩,娘娘便找不到可以合作的人了吗?”
安婳也做如此想法,若是让她取下身段来去求安姩,倒不如让她死了更痛快些!
若梅却不肯放弃自己的建议,“满朝文武之中人是不少,可是娘娘可看得出如今还有谁能够和方家、甄家相抗衡?宗政将军如今也是靠不住了,娘娘被禁足良久,也未曾见宗政将军前来看望。”
这话才当真刺中了安婳心中的痛处,“若非是安姩那贱蹄子,阿燊如何会不来见我?”当日动手之前,宗政誉燊竟然前来劝她收手,若非是安姩,宗政誉燊怎么可能会说出这话来?
失败之后,宗政誉燊更是再没有前来看过自己。
这一点,若梅无言以对,她也是没有想明白,明明那样大好的一局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让她们输得一败涂地?
“所以,娘娘更要好好拉拢安大人才是。娘娘放下身段,将来三皇子若是能够成为太子,娘娘能成了太后,难道还怕收拾不了一个安姩吗?”若梅将利弊想得很清楚,安姩的野心绝对不止是想要成为皇上宠臣而已,她也想要权力。
安姩如今要出头,就已经得罪了方家和甄家,而她想要出头,就一定要有能够和方家、甄家能够抗衡的势力,单依靠她如今在前朝的势力,是断断不可能的。
而现在,安婳所缺少的就是前朝的助力。
“何况皇后她们现在虎视眈眈,想要从娘娘手中夺走三皇子,娘娘不可不防啊!”
安婳皱着眉头,她不得不承认,若梅的话很有道理,可是她咽不下那一口气。她看向若菊,“你觉得呢?”
若菊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安婳,“其实若梅所言并无道理,只是安大人……”若菊看了一眼若梅,其实自己心里很清楚,若梅的筹谋是注定无法实现的。安姩既然能把手伸到她这里来,只怕在内宫中也早就有了接应的人了。
说不定是方妃,说不定是皇后,又说不定是哪个新人?
若菊叹了一口气,“就算娘娘能折得下身段,安大人怕是没那么大的度量能容得下娘娘来。”
安婳深以为然,她和安姩本就是不死不休,如今安姩就算是答应了,她也是无法相信的。
若梅想了想,“这倒是不难,娘娘别忘记了,在京中还有御史大夫钱大人呢!”
“你是说安姩的外公?”
安婳自然知道钱家,钱嗣忠,三朝元老,虽然官位不高,却是举足轻重,门生更是遍布。可是钱家是安姩的外祖,哪怕自己也充作嫡出的教养,这钱家一向也只和安姩亲厚,加上安婳是宫中嫔妃,钱家有意想要避嫌,因此这么多年来,安婳在宫中,钱家也从来都没有进宫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