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色木然拖着大汉在雪地里行走,身后是一道长长的血印,看起来妖异美丽,如雪中绽放的红梅般鲜艳。我看着那艳丽的色彩,眼中一阵异样,似乎那不再是我害怕的颜色,心中有什么快要雀跃出来一般,这个颜色,真的很好看。
我狠狠地盯着大汉,我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凶恶的眼神,大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大概是死不瞑目吧,看着他一脸惊讶的表情,我咯咯地笑着,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可就是想笑,似乎笑出来才痛快,可是泪却又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我一边笑一边抹着眼泪。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就只有我孤伶伶地站着,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我的心很热,胸膛里似乎燃着一团火,那是邪恶之火,快要将我一同燃尽,真希望就此灰飞湮灭。
我冷冰冰地看着大汉,他的胸前露出一截尖尖的刀刃,那是他的致命之伤。
看着那截尖锐的刀刃在雪光下泛着刺目的光芒,我一阵恍惚,突然喃喃道:“我的匕首呢?我的匕首呢?盈哥哥送给我的匕首呢?”我不停地找着身上,都没找着,心中更慌了,好像要失去了什么东西一般,心中一阵惊悸,跪倒在地上,四下扒着雪地:“匕首”。
抬起头看着大汉胸前的刀刃,双手将他推翻,背心朝上。我露出笑容,刀柄正好好的插在大汉的背心。我双手握住刀柄,“噗”地一声,将匕首拔出来,鲜血喷了我一脸,冰凉的液体带着恶臭的腥味钻入我的鼻中,我惊叫了一声,双足乱顿,远远了爬开大汉的身边,惊魂不定地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又开始飘起雪来,雪花落在我的脸上,慢慢溶开。我低下头,看着手中仍然明亮如秋水般的匕首,匕首面上映着一个恶丑的女子,怨恨,愤怒,凶狠映在她的眼底。我惊叫了一声,将匕首扔掉。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我远远地看着尸体与匕首,拼命地摇头,拒绝自己曾经有过这么邪恶的想法与眼神。
我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
“经过这件事情,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会不会还是那样毫无顾虑的去帮助别人……人心,实在是太难测了。”我抬起头,看着少年:“我很害怕。”
少年将我拥入怀中:“你不用害怕。也不改变,这样的你,很好。”
我与月无盈的对话,静静地在耳边响起,我慢慢抬起头,泪止不住地流。
不要改变,这样的你,很好。他说。
“这就是命运,谁也无法抗拒。”我低语,手轻轻一推,将雪花盖在大汉身上,将他的尸身掩埋起来:“如果没有遇到我,你的命运不会是这样的。就当你这辈子是自食恶果,希望下辈子能做个好人。”转过身,静静地离开,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月无盈,我没有变得可怕,真好。
没有盐的食物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而且我的手艺也实在不怎么样,虽是如此,但两人还是多少吃了下去。我们都不是轻易想死去的人。
美妇双手捧着狼腿肉,一边吃一边疑惑地看着我。
我垂着头,静静地烤着肉,一言不发。
“你,没事吧?”美妇终于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开口道。
我头也不抬,淡淡地道:“能有什么事?”
“那个银贼呢?”
“埋了。”
“你,你说什么?”美妇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埋了他?”
“嗯。”
“他差点凌辱了你,你居然就这样埋了他?”美妇的声音有些尖锐。
“反正他已经死了。”我显得很平静,握着木签的手却微微用力。
美妇打量着我,露出一丝疑惑,又冷冷地道:“忘记了他是如何的丧心病狂么?”
我终于抬起头,直视她,静静地道:“丧心病狂的事情,或许别人做得出来,但那个人绝对不是我。我这辈子,从来都是堂堂正正的,从未做过一件有违良心的事情,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我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父母,对得起良心,对得起自己。”
美妇的瞳孔瑟缩了一下:“我,你……”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我会变成刚才那个充满恨仇的样子。但是,你绝对别想控制我。”我看着她冷冷地道:“我承认自己很弱,会害怕会受伤也会软弱得哭泣,但是,就算是这样的我,也不是你可以控制的,所以,别在我身上打什么鬼主意。”我垂下眼静静地烤着肉,不再看她:“在我身上没有你可以利用的地方,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利用我去伤害别人。”
美妇冷冷地看着我,眼神有些捉摸不定,最后悻悻地哼了一声,低头吃东西。
我紧紧咬着唇,却松了一口气。我并不习惯与人冷冰冰地说话,可是这个女人狡猾如狐,凶残如狼,我不得不硬头皮做出高深之举,防她不敢轻举妄动。我虽然不会武功,对盅术毒术也不熟悉,但是我不笨。从美妇控制楚云、慕云与偶卫等人,我就可以轻易猜出,美妇必定练了什么迷魂之类的秘术。她刚才一定是趁我六神无主的时候,悄悄对我做了什么暗示,不然我一定不会做出想要把人拿去喂野兽的事情。想到这里,我又是一身冷汗,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居然还想到要利用我,差一点就可以反败为胜了。
我神色阴郁地将匕首插到靴子里放好,我随手放在地上的匕首居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藏起来,幸好大汉欺负我时,她出手相助,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真没想到,她缚着双手都能掷出飞刀杀人,与她相处,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行。
美妇伤势未愈,用力杀人助我脱困,微微出了一些汗,高烧倒是退了一些,但仍是病怏怏地时好时坏,我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大雪一直不停地下,幸好有大汉射杀的野狼可以充饥,只是要走出这冰天冻地的山林,我一个人却是完全毫无可能的,更何况还个伤员。她虽不仁,但必竟救过我,以我的性子,是无论也不会丢下她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