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爷,这地府也分什么时辰?”苏折暮略显惊异,这地府尽日是黑暗,望不见日月星辰,又是如何区分什么时辰的?
“地府自有掌管时辰的老者,每隔一个时辰便摇响亡灵听不到的铃,若是我等想要知晓时辰,只略施术法,头顶上方可见时辰。”墨臻解释完后再度趴下,慵懒地靠在窗边,苏折暮伸手抱起墨臻,化成猫的墨臻,体态竟也轻盈得很,墨臻警觉地跳出苏折暮的怀里,刹那幻化作人,微蹙眉。
“小姑娘,怎么尽是扰我入梦?”墨臻嘴上虽这样说,眼却直勾勾地盯着封霄殿内的碧色水酒不放。
“墨爷,方才多有得罪。”
“无妨。”墨臻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水酒,将水酒倒入口中,只几口,双颊便泛红,满身醺醺醉意,嘴里轻声呢喃着什么,上一次碰酒已是七十年前的往事。他终究是碰不得酒半分的。
苏折暮见墨臻醉意浓烈,瘫在桌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细听墨臻嘴里念叨的名字竟是未灵。
“未灵,未灵……”墨臻呼唤着,话语中不难听出含着涩意。
苏折暮也任由墨臻喊着,只是,墨臻念叨的话恰巧串成一段往事,不为人知的往事,却在他醉意朦胧时温柔叙来。
七十年前,墨臻已在地府虚度了七百余年,因不勤于修行,七百余岁,尚且不能长时间化成人形,整日以一只闲猫的身份在地府游荡,无人问津,恨只恨在墨臻好酒,纵是搭上性命也只为品一口佳酿,恰喜也喜在如此。
墨臻守在酒师何亦家对面的枯桥边大半天,也不见何亦出来,还真就是个闷罐子,墨臻暗暗想道,微昧双眼,耳边传来“嗒嗒”的脚步声,莫非是何亦出门了?墨臻起身,果然不假。
何亦仔细嗅了嗅,空气之中弥漫着淡淡的妖气,但若是普通的妖,也不敢肆意伤了自己的吧?想毕缓缓离去。见何亦走远,墨臻才从墙角边探出身子,还是做只猫舒服得多,何必化成什么人形,身子反而重。不多想,翻入何亦藏酒的院子里,这里酒香弥漫,四周氤氤氲氲,流水汩汩声入耳,犹未品酒却先醉,不枉此行。
墨臻掀开最为精致的酒壶,洁白的壶身上用金纹着“霁月无忧”,霁月无忧?墨臻轻拍身上的尘土,化作人身,仰着脖子,高举酒壶,紧闭双眸,任凭酒落入嘴里,偶有酒滑出嘴角,滴滴落在墨臻的一生墨衣上,墨臻不理会,一头闷入酒的滋味里。
“这酒,可还合你的意?”
“何人?”墨臻放下高举酒壶的手,见来者是个女子,心中默默决定不多理会,那女子瞳中含笑三分,眉间微染青黛,朱唇轻启,肤如凝脂,撩人的长发披肩,莲花步步生,因而多情看了一眼。
“在地府活了七百余岁,竟不认得我?看来天地是白生你一场了。“未灵轻笑,半含真切半带戏谑地说,夺过那壶“霁月无忧”,“这酒我可是觊觎很久了,今日进了你的腹中,你说,我该如何呢?”
“既进了我腹中,你又拿我如何?”墨臻抬头,恰对上未灵那双明眸,二人相视甚久。
“自然是要讨回来的,只是那酒师的气息将近,你也知道他是阎王看中的人呢,你偷饮珍酿,阎王当如何?”
“……”墨臻不语,顷刻变回原形,躲在未灵身后,只听门已被打开,何亦的步伐在缓缓靠近藏酒的后院,未灵定住不动,丝毫没有要逃走的念头,嘴角不经意间扬起。
何亦刚踏入后院,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未灵身上,以及未灵身旁坐着的猫,而未灵也在观察他。“姑娘是?”何亦打破凝固的气氛,见着未灵手中的酒壶,并无愠色,酆都第一酒师竟是眼前俊美的少年,让未灵始料未及。
“酆都掌灯使未灵。”何亦走到未灵跟前,未灵知他终日迷于酿酒,却不能从他衣衿间捕捉到一丝酒气。
“不知掌灯使为何身处寒舍?”
“久闻何酒师盛名,自当拜访,今日引魂使又恰巧碰上难缠的主,才得空,坏了何酒师佳酿,他日定当差人赔与何酒师。”未灵虽如此答复何亦,心中却有几分后悔今日实在不该趟这混水,为猫妖而得罪了何亦。
“不必,送给掌灯使倒无妨。”未灵松了口气,“这猫生的不错,不如掌灯使将它让给我吧。”何亦饶有兴味地凝视着未灵脚底边的墨臻,墨臻退后了几步,一脸惊恐地望着未灵,怕未灵真将自己送给这个何亦。
“哈哈哈……”何亦笑道,“我看你这猫当真了呢。”
“若无事,我怕是要走了,何酒师,告辞。”未灵抱起墨臻,纵身飞出院外。
“当真,是只有趣的猫呢……”何亦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