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之前,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现在全身上下包括鞋袜里都是水,被山风一吹,顿时觉得寒气逼人,冻得直哆嗦。
陈珂背对着我,光脚站在草地上,双手捏住衣服的下摆,往上一掀,竟当着我的面把上衣脱掉了。
此时此刻,她的上半身就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后扣式文胸,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贴在脖颈处,把衣服揉成一团,在手里拧着。尽管她的腰肢是那么得细,仿佛盈盈一握般,越往下却越膨胀开来,形成夸张诱人的曲线,但是我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她的背部。
一个女人怎会有这样疮痍狰狞的背?原本白皙光洁的肌肤上竟爬着数道醒目的疤痕,像是一条条面目可憎的蠕虫,看得人浑身发麻。
一时间,我对陈珂感到又心疼又怜惜又好奇……心底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杂陈,难以言表。
“你带了干净的衣服吗?赶紧去换换。”陈珂挤干衣服,朝空中抖了抖,又重新套回身上。
“带了,带了。”我嗫嚅道,顿时觉得自己这样显得有些放不开,未免被她看轻了去,又接着说道,“原本就是计划在外面过夜的,自然带了换洗的衣服。你呢?湿衣服贴身上很难受的。”
“有的,不然怎么会跳下水。”陈珂笑着说道。
一说到水里的事情,我的脸上不由地一热,但是看她像个没事人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把我先前的轻薄冒失放在心上。
我不禁舒了口气,随即又觉得有些失落。
“难道她看上我了?”我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然后又甩甩头否决,“但是看起来不像啊。”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一个说喜欢,一个说不喜欢,各执一词,相互争辩。
陈珂带着我原路返回,一路上我神情恍惚,总觉得和陈珂之间的交往哪里透着古怪,具体怎地却也说不上来。
来到贱人王他们倒下的地方,帐篷背包尽在,草上还印着人形躺下的形状,但就是人却不见了。
我和陈珂四处呼喊,拿出手机拨打他们的电话,却发现山里根本收不到半点儿信号。
“他们不会是迷路了吧?”我猜测道,看不出这里会存在其他的危险,只能如是想到。
“没有打斗的痕迹,甚至都没有第三人的足印。他们是自行离开的。”陈珂半跪在地上,摸着草皮说道。
“真不让人省心。”我摇摇头叹气道。
“先换衣服吧。”陈珂拍拍手上的灰尘提议到。
经她这一提醒,我才发觉身上寒意刺骨,连着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苏延川。”眼看我拿起背包就往林子里跑,陈珂出声叫住。
“咋了?”衣服都快在身上风干了。
“不急这一会儿,搭起帐篷进里面换。”陈珂边说边把帐篷铺开。
我敲了敲脑袋,吐舌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两人说干就干,陈珂野外生存经验丰富,很会搭帐篷。期间基本上是她一个人弄好的,我就在旁边打打下手,负责递递铆钉之类的。不是我偷懒耍滑不肯做,实在是她太能干了。
帐篷搭好了,我学着英国的绅士作态,躬身做了个请势,说道:“女士优先。”
陈珂嘴角一翘,飞起一脚把我踹进了帐篷里。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上顿时舒爽很多,出了帐篷懒洋洋地舒展四肢。
就看见陈珂双手绕在脑后,挺胸含首地扎着头发。
“我好了,你快进去呀。”我见她没有动身的意思,不由地催促到。
“你换好了就行。”陈珂放下手,甩甩扎好的马尾辫,席地而坐。
“这怎么行,你不难受吗?”我来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
“对不起。”陈珂突然仰起头认真地看着我眼睛。
“干,干嘛道歉?”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竟说的我心里一慌。
“我自己疯起来还把你拖下水,害的你浑身都湿了个透。”陈珂认为自己冒失的行为给我带来了不便,显得十分愧疚。
“没有的事,这里风景这么美,我见到开心的不行,恨不得跳进水里畅游一番,只是顾忌太多,倒是你推了一把,使得我完成了心愿。”我连连摆手,哪里会舍得怪她。又想到先前在水里情不自禁下对她的一番轻薄,喃喃自语道:“只求你不怪我唐突轻佻,便是上刀山下火海都甘心。”
既然心结已去,隔阂消散,心中自然分外的轻松愉悦。陈珂闭上眼睛仰着脸感受太阳的温煦和山间的清风,我愣愣地望着她的侧脸出神。
突然,她睁开眼神色一凛。
我赶紧侧过头,装作观赏别处,脸上窘迫地似火烧般,心下嘀咕:“莫非她闭着眼也能发现我在偷看!”
“过来。”陈珂向我招手,脸上没一片冷肃。
“难道她还是决定要揍我?”我记起佩佩提过她将一个相亲男子给打了的事迹,心下惴惴,生怕自己也遭受同样的待遇,不由地怀念起贱人王小两口子在身边的日子,又疑惑道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该来的总是会来,人姑娘家家叫我,我却不敢过去,未免太没有男子气概了。于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时刻关注着她的手上动作。
陈珂一把抓过我的手。
我下意识地捂着脸,连声道:“打哪里都行,千万别打脸。”
“谁要打你了?”陈珂疑惑地皱起眉头。
“啊?我以为你要揍我呢。谁,谁让我先头在水里……”我越说越小声,以至于到最后支支吾吾。
她对我的话不置可否,悄声说道:“待会儿别离开我太远。”
“哈?对了,你怎么还不去换衣服,都在身上晾干了要。”我如丈二和尚般听得云里雾气,但一看她身上皱皱巴巴的,想到她还穿着那身湿衣裳,急忙担心道。
“还挺有耐心地,都出来吧!”陈珂没有回答我,径自对着无人的远处喊道。
我才知道出了突发状况,赶紧屏息凝神,察看起周围的环境,果然发现有几处地方植被颜色与别处不同,上面杂草无风自动,想必就是有人藏身于其间。
耳中听得上方传来两声轻微的断枝声,正要抬头,就被陈珂抱住脖子,往一侧滚去。
就地滚了几圈,才止住势头。我起身一看,刚才那颗树下已然站着两名壮汉,穿着黄绿相间的作战服,脸上擦着油彩,身上还披浅黄色树叶伪装的斗篷,全身和环境交融在一起,乍看之下还真难以分辨。
随后,一声口哨响起,不远处的地上、树后、石下,又分别冒出三人,皆是一身劲装,体型健硕的壮汉。
“这三个人应该是趁我进去换衣服的时候来的,只是不知道树上那二位到底蹲了多久。”我心下寻思。
三人朝我们走来。当先一人浓眉大眼,长得还算英武,但一条自眉峰斜到鼻尖的伤疤破坏了他的整体面相,显得摄人心魄。左右二人更是不堪:一个贼眉鼠眼,神情猥琐,油腻的头发打着节儿贴在脑门上;一个矮小精悍,生得双三角眼,走起路来脚掌外踢,一摇一晃,十足的痞子模样。
至面前,刀疤脸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弹出一根来点上,深吸一口,悠悠地吐出一圈烟灰,一副戏谑的表情,完全没有把我们二人放在眼里。猥琐男眼珠滴溜一转,咧嘴笑了起来,露出满嘴的黄牙,上面残留着菜叶残渣,看着令人作呕。三角眼仰起头打量我们,目光在陈珂身上来回穿巡,啧啧称奇道:“这女的好,比老子玩过的女人都要好。”
只是他稍微有点儿口吃,说起话来断断续续,令人忍俊不禁。
我掐着自己手,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陈珂挡在我前面,看不到她的表情,显然也没有在害怕。
三角眼见语言威胁没起到什么效果,迅速从袖口抽出一把折叠刀,花里胡哨地耍了几下,又伸到我们脸上比划着,一脸得意地说:“是不是看傻眼了?连老子手上什么时候有把刀都没瞧清楚?嘿嘿。老子就是道上人称的‘快手螳螂’,就问你们怕不怕。”
“好怕啊,真的,你这形象是够了,语气和台风也不错。”短暂的沉默之后,为了缓解气氛,我十分配合地回应他。
刀疤脸咳了一声,说道:“我们只是为了求财,不伤人性命,乖乖地跟我们走,不然地话,你们这细皮嫩肉的,可不够我们这兄弟几个玩得。”
“就是,就是,识相点儿跟我们走吧,保证不为难你们。”一嘴黄牙的猥琐男附和道。
“你们是五个人吗?”陈珂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怎吗?你还嫌少啊。”三角眼“嘿”了一声,伸手就抓向她的胸口。
我心下大恼,上前一步挡着陈珂身前。
怎料我被陈珂牵手使劲一拽,打了个趔趄,又回到她身后。
只见她二话不说,抬腿就踹了过去,一脚踢在三角眼的裆部,力道之大,竟使得那人下半身朝后飞去,上半身却没动,“啪”一声,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接着陈珂看也没看,长腿抬得老高,直至过了头顶,“咻”地划了个半圆顺势往后荡去,脚后跟正中三角眼的后脑勺,他连呼喊声都没发出来,直接就晕了过去,趴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刀疤脸惊地嘴里叼着的香烟都震掉了,那一嘴黄牙的猥琐汉子笑声戛然而止,似被人隔空点了穴。树下那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皆咋舌不已。
“厉害呀!”我由衷地倾佩道,挪步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道,“不过我好歹是个大老爷儿们,总被你这样牵在后头也不算个事,万一拖累到你怎么办。要不你放我上去搞定几个?”
陈珂一脸风淡风轻,似乎一招打晕个壮汉对她来说不值一提。反脸对我耍帅般地眨了下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
“还有四个。你们是一个块儿上呢还是一个个来?”陈珂并出四根手指举到身前,气定神闲地对来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