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烟雨朦胧,岁月静默,柔弱的柳枝轻轻拂动,仿佛要将那股刺鼻的烟火味全部赶走,留下潮湿树叶的清新一般。
严子陵失魂落魄的走在恒河馆的废墟中,一边苦笑着朝周围帮忙灭火的左邻右舍道谢,一边低头寻找,是不是又是低下身子,用手在地上被雨淋的湿漉漉的灰烬中左右摸索,那种感觉,仿佛将手伸进了装满毒蛇的箱子一样,潮湿,滑腻,却又令人毛骨悚然。
他那满头的白发,在四周的一片黑灰色面前,显得那么刺眼,引人注目,可他瞳孔中泛滥着、弥漫着的沉重的疲倦,却又让每一个人没法去问,好像,如果这种时候还去问眼前这个落魄的年轻人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自己,变成了比那纵火者还要可恨一千倍、一万倍的混蛋一般。
“你这家伙,就这么看着我一个人找好意思吗?”严子陵费力的直起腰,也不管手上还布满了黑糊糊泛着呛鼻气味的灰烬混合了雨水和成的泥,便是用手锤了锤酸痛的腰,就这么一会的时间,他觉得自己这么弯下腰又直起来了至少几百遍,那种感觉……至少他本人是宁愿后半辈子将手一直插在地上恶心的灰泥里,也不愿意在经历一次这种痛不欲生的经历了……
“我潜心学武数十年,如今好得也是护国府第一高手,又怎能做如此低贱之事自辱身份!”只见穆千羽每走一步,便是用内力将地上稍微干净些的石块震到脚下,这才肯迈步……
“不是吧,你这个护国府第一高手不会是有洁癖吧!”严子陵脸上微微抽搐,实在是难以想象一个“杀坯”竟然有洁癖……“我说你这随便一剑下去就是血流十丈,血溅的满地都是,弄不好还会弄到的衣服上,真没法想象你这可怜孩子怎么过来的!”严子陵满脸贱笑,不容易啊,真是不容易,真没想到小爷我有生之年竟然还能抓到你把柄,啊!老天爷!您老把我坑的这么惨,这回总算是给我点福利了啊!
“笑什么笑,有洁癖怎么了,信不信我至少有一百种方法能不见血就分分钟宰了你啊!”穆千羽见严子陵那一阵坏笑,便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因为周围人太多,怕暴露身份,那柄可怜的太极轮此刻恐怕又是被驾到严子陵那个贱人的脖子上。
唉!可怜这太极轮,当年怎么说也是武当的至宝,如今却流落凡尘,偏偏就遇到个这么随便的主,唉,遇人不淑啊!
古语云,打不过我还躲不起吗!
严子陵此时,当然是要全面贯彻古贤的精神了,开玩笑,这个杀坯,小爷我这么瘦弱,还不够人家填牙缝的呢!
黑灰遍地,满是狼藉,浓重的硝烟味道逐渐散去,留下丝丝缕缕的黑色灰烟伴着风雨飘扬,远去。
穆千羽望着灰黑色天一阵出神,雨落在他的发丝,打在他的脸庞,让后顺着流下,渐渐将他那一身洁白的衣衫打湿,他却仿如未见一般,就那么静默的立在那里,不知想着什么……
他脸上的雨水愈来愈多,无人见到,伴着雨水落下的,还有从他眼角滴落的点点晶莹……
“喂!冰块脸,你看看这是什么!”严子陵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穆千羽低下头,回过神来,眼中流露出一丝黯然,不论如何,过去都已成了定局,任他再怎么武功盖世,神通广大,都是难以改变,正如同,眼前的严子陵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见到师傅和曾经那个熟悉的恒河馆以及平静的生活,亦如他,再也找不回那个人,以及那些事……
“鬼叫什么!”穆千羽一声厉啸,身形一展,顺这严子陵的声音,便是飞掠而出。
“什么叫‘鬼叫’!”严子陵蹲在一片黑灰间,手里捧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满脸不满的冲着穆千羽道。
“什么鬼东西。”穆千羽直接往后退了一步,摆了摆手,满脸嫌弃道。
“这是发现,伟大大发现。懂吗!诺!”说着,便是将手中的东西朝着穆千羽递去。
穆千羽从怀中取出一条白色锦布,接过那团东西,冲着严子陵轻轻翻了个白眼,道:“别误会,我说的是你。”
倒也不怪穆千羽,严子陵此时确是有些狼狈……额,好吧,是很狼狈……只见他满手黑灰,满是补丁的长袍上,不规则地分布着一块块“黑斑”,这与他那本就有些黝黑的脸,此时更是在已成了张“花猫脸”。
“……”严子陵一阵无语,脸上一阵抽搐,一时语塞,想骂回来却又怕脖子上有多不东西……
忍!小爷我忍了,我大爷有大量,不和你这种粗莽武夫计较!
严子陵在心中默默安慰道,这种时候,绝对不是是逞英雄的时候,开玩笑,虽然说小爷我是看透了生死,可俗话说的好嘛,好死他总归是不如赖活着的,能多活一会,傻子才闲着没事自己往剑刃上跑呢!
穆千羽的眼球微微一翻,那角度、那时机,没有个七八年绝对练不出来,简直是帅爆了,这也就是街上那些女眷都走的差不多了,要不然,啧啧,绝对是一棵好白菜被猪拱的情节。
严子陵心中嘀咕道,别误会,是一棵好白菜,十几头猪……就街上那几位大姨大婶啊什么的,那体型,那身段,说是猪简直是太形象了!
“笑什么呢!过来看看,这……东西到底是啥?”穆千羽道。
“不知道啊!”严子陵无辜道,眼看杀坯又要拔剑,赶忙道,“但你不觉得奇怪吗,这种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有话快说,别跟我卖关子了!”杀坯眼中闪过凌厉,沉默的看着严子陵。
严子陵在那道寒光凛凛的目光的注视下,顿时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一阵寒颤。
“额,那老家伙……哦,不对,是我师傅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喜欢陶艺,那座密室里我从来就没见过这种木制品,所以……”
“所以,这东西不是你师傅的,而是有人在你离开这里后进了密室!”
“不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师傅的尸身为何没有找到便可以解释了!”
“呵呵,你真当问题那么简单吗!”严子陵看了眼严子陵,目露悲哀,仿佛在看一只被卷入涛天巨浪的蝼蚁,“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真正的麻烦便才刚刚开始!”
“什么!不…不太可能吧!就那个密室门,只要找到机关,轻轻一按就能打开了啊!”
“你懂什么,我说的不是那人多厉害,”穆千羽叹了口气,苦笑萦绕,道,“就你这密室,在开国之初算是高科技,至于现在,哼哼,只能算是老古董,也就是个摆设!我担心的,是密室里藏的东西!”
“所以说,当年严老爷子是奉了皇命才建了恒河馆吧!”
“那当然,当年严老爷子何等高贵,怎么会……好你个严子陵,干阴我了是吧!”杀坯一时兴起,这才发现说了不该说的东西。
“其实很好猜,既然开国初的最高科技都出现了,当然有皇家的影子了,再加上连你们护国府都出动了,如果我没猜错,我师父的死应该和那个地方有关吧,甚至你怀疑,连恒河馆的失火案,都与那个地方有关!”
“你不该知道这么多的。”穆千羽看着严子陵,一句话不说,目中阴晴不定,过了许久,叹了口气道。
“知道的越多,离进棺材的日子就越近吗?”严子陵无所谓的摆摆手,“你觉得这种话对我有意义吗?”
“本来没意义,不过如今看来,你知道的,恐怕比我还多,这样就有意义了……”
“嗯?”
“唉,其实你应该也知道了吧,恒河馆就是皇家,就是朝廷收录所有秘辛的地方。”
“听你说了那么多,还猜不到的话严某人也太蠢笨了吧。”
“那你知道吗,恒河馆之中收录的东西,从来就没有第二份!”
“什么!”严子陵不自觉便是张大了嘴,吃惊至极,“也…也…也就是说,我原先记下的东西,是如今世上仅存的,唯一的!”
“唉!不错,所以,如今哪怕是王爷,怕也是没办法为了灭口而随便将你杀了。”
“……所以说,我至少短时间内是安全的!”
“你最好别这么想!”穆千羽毫不留情得到,直接便是打破了某人的美梦,“现在要杀你的换了个位置,王爷如今要保你,但那个地方,如今哪怕是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
“……不,不至于吧。”严子陵哑然,嘴角发苦前几天,不对,前几个时辰自己还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这才过去多久,就又是王爷惦着,又是那个地方的人盯着的,这转变,也忒快了点吧……小子我才缘太浅,受不住啊!
严子陵心想道。
“呵呵,不会?你知道你脑子里的是什么吗?”穆千羽的眼中,竟是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悲哀,“那是碧血,是忠魂,是我朝无数英雄前辈用命换来的情报!六扇门的云初捕神知道吧,他老人家为了追查那地方的一个逆贼,独闯荒山,失踪数天,被发现时连尸体都被山中的畜生啃噬得千疮百孔!锦衣卫的沈临秋指挥使知道吧,他老人家为了营救云初捕神,一夫当关,力战二十余贼子,那一日杀得血染半边天!我护国府的路子凡大都督知道吧,他老人家率众去剿灭那地方的一个分舵,怎料出了内奸,身陷埋伏,那一战五百忠魂长眠西陵山!……在你眼中,那些情报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符号,但在我们这些人眼中,那是希望,是财宝,是让我们有勇气抛头颅洒热血的信仰!”穆千羽意气风发,霸气飞扬,但眼中,却不可抑止的流下几点晶莹。
严子陵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穆千羽说的那些,他都知道,那些人,那些已经长眠多年的人,无一不是盖世人杰,无一不是真正的英雄,甚至,他知道,穆千羽所说的还有保留,至少,他恒河馆的历代馆主以及那个整天看上去懒懒散散、满嘴黄牙的老头子绝对也是那些伟大的英灵之一!
可正因如此,他才更加的矛盾。
他敬佩那些逝者,敬佩与他们为了天下苍生抛头颅洒热血,满腔赤红溅沙场的豪情担当。
可这并不代表他也愿意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
他要的很简单,不过就是有几亩良田,一栋木屋,整日闲情,如此,足矣!
穆千羽将心情平复,看着发呆的严子陵,哀叹一声,他知道,自己的话很残忍,可他却必须要说,只有让严子陵知道自己的未来有多么黑暗可怕,他才有一丝机会,一丝活下来,去完成他梦想的生活的机会。
……
“这东西,如果这如你所说,是那地方的人留下的,那那个人的身份就很好猜了。”严子陵忽然道。
穆千羽惊讶的看着他,随即有些哑然。
“你看这东西虽然被烧成这样,但有些地方并没被波及,你看这块,”说着,严子陵只给穆千羽看,那是一块比较的部分,通体赤红色,“加上这东西的大致样子,若果我没猜错,这东西是一件赤犬雕塑!”
“赤犬雕塑!”穆千羽叫出声来,神色有些激动,却又有些不自然。
“没错,赤犬雕塑,而在我的记忆中,那地方的高手中,会留下这东西,而且还会在事后放火的,只有一个人!”严子陵听了听,接着道。
“九龙教十大高手第十——赤犬小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