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真正站在瘟疫村庄,比从幻画中看到的还要可怕。空气中有腐烂的气味若隐若现。街道脏乱不堪,所有的店铺都关着门。龙阴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慢慢随巫毁在村中查看。
龙阴看到街角一个瘦弱的女人坐在地上,怀中的小女孩脸色已经发青。她抬起眼睛看着龙阴,全是绝望。龙阴和巫毁在萧索的村中显得过于生机勃勃,女人看出了他们的不一样,开始向他们呼救。
“二位贵人,请救救我们吧。”女人干瘪的嘴唇由于讲话而撕裂。
龙阴虽然很难受,但是无法转身离去。她径直走到她们身边,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已经快要感受不到她的体温,呼吸也缓慢而微弱。
巫毁站在不远处看着龙阴,轻轻点了点头。
元力术,对,用元力术。龙阴很紧张地开始施法。
她双手在胸口结印,灵力的紫光顿时闪现,她一点点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小女孩的额头。小女孩的体温有所上升,身体内的血液开始加快流动,竟慢慢睁开了眼镜。
女人哭了。她的眼泪划过脸庞,滴在她干裂的嘴唇上。“多谢仙人救命!多谢!多谢!”
“你能找到干净的水吗?”龙阴问女人。
“可以可以。”女人立刻说。
“你多给她喝些水,有利于她恢复。而且,你也需要喝水。”龙阴说。
女人再次谢过龙阴和巫毁后,赶紧抱起小女孩去找水。
周围的村民看到龙阴有起死回生的能力,纷纷聚拢过来,又跪又拜,求龙阴相救。巫毁长叹一口气,静静看龙阴如何应对。
龙阴没做太多考虑,让村民原地坐下,聚拢在她周围。就这样,她被村民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
龙阴站在原地,伸开双臂,像是展开了巨大的怀抱。灵力从她的全身涌出,这是能发挥龙族元力术最大能量的法术。龙阴慢慢升到半空,开始一圈一圈旋转,灵力带起的风将她的头发和衣裙飘散开来,整个村庄都被紫色光芒笼罩。她不仅将灵力从头顶灌入所有村民,给他们治疗瘟疫,而且灵力所及的土地开始重新长出花草。
龙阴催动元力术持续了一个时辰,几乎全部村民都得到了治疗。
龙阴紧闭双眼,开始感到头重脚轻,怕是灵力使用过度,身体开始出现虚空。
“公主,村民已得医治。公主请快停止施法。”巫毁看到龙阴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开始担心起来。
龙阴回到地面,缓了半天才开口说话。
村民对她千恩万谢,她心里很感动,但是还是要讲实话:“诸位,龙阴已尽力。我施的法术只能缓解症状,并没有根治大家的疫病。”
人群中刚刚产生的欢笑一下消失,人们又开始不安地骚动。
“不过,大家放心,我研习几日,到时候会回来,一定帮大家找到治愈之法。”龙阴坚定地说。
巫毁的喜悦之情已溢于言表,说:“请诸位安心,请相信龙族公主龙阴。灵山也不会放弃,必继续寻找根除瘟疫的办法。”
做了承诺,二人便起身返回灵山,没再去其他瘟疫村庄。
快到灵山时,龙阴经过再三思量,决定跟巫毁直抒己见,说:“巫毁前辈,刚才在村庄所见的瘟疫,晚辈觉得有些蹊跷。”
“公主此话怎讲?”巫毁说。
“晚辈在施法的时候,发现村民得的疫病很奇怪。不像是普通疾病,更像是中毒。”龙阴说。
“中毒?这怎么可能。”巫毁脑中一阵轰鸣。他知道龙阴的话听起来惊悚,但是龙族法力精深,她发现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前辈有所不知,元力术是一种极强的修复术,无论是人的器官和经脉都可修复,而且我今日施法所用灵力,已几乎是晚辈极限。可是,村民的身体却一边被治愈,又一边腐败。像是有什么东西根植在体内,一直在破坏。无论我怎么修复,都没有尽头。”龙阴说。
“根植在体内的毒。元力术也无法将毒净化吗?”巫毁问。
“可以,只要是有形体的,元力术都可以治愈或修复。可如果是使用法术所做的蛊术,那么元力术是无法将其根除的。”龙阴说。
巫毁完全明白龙阴的意思,“老夫明白公主之意。如果是有人用法力施的蛊术,那么只要施蛊术的人还活着,施在村民身上的法术就会一直有效,除非有人的法力强过施蛊术之人,才能将蛊术击碎。”
“正是。”龙阴说。
“此时望公主不要向他人透漏,以免打草惊蛇。老夫需些时日调查清楚。”巫毁说。
回到灵山,已经是黄昏。
这一天真是糟糕透顶。折腾了一天也没见应龙之泪。龙阴跑了一趟凡间,也未能治愈瘟疫,反而发现了更棘手的事情,自己也没时间助巫毁调查。
巫师们和凤王凤后依然等候在素影阁。由于巫毁的干预,巫盼等巫师们没有再公然表现出对凤王凤后的敌意。可是他们心里都对凤王凤后十分不满。
龙阴见夙天表情骄傲执着,妘依颇为担忧地试图修补同十巫的关系,可惜巫师们根本不领情。除此以外,七日之期马上就到,龙阴寻找应龙之泪几乎可以说以失败告终,她相当于为神族再添了一个耻辱。
巫师们对她和夙天的鄙视已无须掩饰。巫毁在瘟疫村庄曾见龙阴对村民仁慈,没有责难她。但是,事情的最终结果毕竟是她失败,巫毁也不好为她讲话。
夙天和妘依已经顾不上巫师们对他俩的恨意,他们想的是龙阴没有找到应龙之泪,将面对什么。
龙阴的各种情绪几乎快让她走火入魔。她用灵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该来的总要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诸位前辈,龙阴感谢你们的帮助。龙阴这七日不曾懈怠,一心想找到应龙之泪。可惜天不遂人愿,我的能力只能至此。而现在,我爷爷龙宣七千年大限已到,入夜后便会飞升入黄泉冥海。龙阴不能在此再做逗留,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我放弃。我要回钟山与爷爷道别。”龙阴忍住心痛,没流一滴眼泪。
“小角龙,你……”夙天已经无言安慰龙阴。
他走近龙阴,紧紧看着她的双眼,“小角龙,本王跟你去钟山。龙宣与我相识一场,本王送他一程。”
夙天看了看妘依,妘依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
妘依说:“凤王安心陪阴儿去钟山。妘依想留下,明日随十巫去看看瘟疫村庄。”
“不可!”夙天立刻说。
巫师们见夙天态度坚决,开始小声责难夙天。
“我向凤王保证,不会轻举妄动。”妘依说,拽着夙天的衣角不放。
夙天板着脸,不说话。
“凤王,我保证会量力而行,保护好自己。不为别的,只为守永远陪伴凤王的承诺。”妘依纯洁善良的眼睛始终没离开夙天。
夙天再三思量,终于说:“既然妘依你有所承诺,我信你。”
他扫视了一圈,说:“倘若有人伤害凤后一丝一毫,本王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巫师的唇枪舌剑进攻之前,夙天抓起龙阴的手,直接冲破灵山结界,朝钟山飞去。
夙天的手温暖有力。她心里明白,若不是夙天心系对自己和爷爷的承诺,他断然不会由着妘依留在灵山,更别说去调查瘟疫之事。而妘依此举,明显是想代夙天赢回一些人心,想缓解夙天和十巫的关系,不希望夙天因为保护自己而背上骂名。
半路,夙天见龙阴已经脸色发白,既是因救助村民而施法过度,也是为龙宣即将离开尘世而哀痛。他便化作火凤凰,载着龙阴赶路。
龙阴坐在他的背上,被他的羽毛和体温包围着,精神渐渐恢复了一些。她看着火凤凰夙天执着的眼神,感觉夙天本性善良,只是被情所困。龙阴伸出手抚摸他的翎羽,竟然有一丝心疼夙天:如此真性情的凤王,不知不觉间,他已与整个天下为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