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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6.雪中送炭

翌日清晨,路星城东部。光明医院外的街道熙攘得水泄不通,人群大都由昨夜火灾受难者的亲友组成,院方为了保障救援工作不受干扰,在凌晨就已拒绝亲友入内。光明医院是路星城最具规模的医院,此时院内的医生当然肩负重担,光明医院院长、东境神医华益慰今早不得不宣布病房已经满员。灾民大都被星夜送来抢救,其余则被送去了其它医院,医护车在路星城北面的城墙大道完成救援的运输往返。

医院内,厚厚的石墙隔绝了外面人群的喧嚷,被大火蹂躏的受难者经治疗后停止了哀号,转而来之的是一片沉寂,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满脸疲倦的卢俊逸正站在紧闭的透明玻璃窗前,映入眼帘的是坐落于城市东面、郁郁葱葱的路星山,与被烧得灰烬遍地的怒星山东麓截然不同,反差强烈。

天已拂晓,阳光却被密云遮住,所以病房里也有些幽暗,仅有几道细细的光线投射其中。卢俊逸怔怔地看着山上挺拔的苍松,思绪已不知飘往何处。

昨夜的大火几乎夺走了他四岁儿子的生命,好在有护卫队的弟兄及时将其救出。卢劲风被烈火蹂躏得通体焦黑,重度昏迷,只有头发和眼睛周遭的部位仅为轻微灼伤。在入院前,他的呼吸浅得几近于无,让人胆颤心惊,好在在一番抢救后保住了性命。

陈副院长已经给卢劲风服用了罂粟花奶,这有助于他安然入睡,但即便如此,卢俊逸还是觉得,儿子的脸上写满了浴血的痛楚。

卢俊逸痛恨自己,身为城主座旁的护卫,居然连自己的儿子也保护不了。他恨不得立即将纵火贼绳之以法,如果可以的话甚至碎尸万段。

冰兰整夜都坐在病床旁守着儿子,没有像其他母亲那样簌簌流泪,双眼虽因熬夜有了血丝,面容却算不上多么憔悴,所以往日的美丽并没有减少几分。她与卢俊逸相爱至今,也逐渐变得像他那样坚强。

儿子理应难以恢复,好在他仿佛继承了父亲的顽强,不但熬过生死关头,生命体征也得到改善。但他看起来还是让人无比揪心,他的呼吸微弱,却又有些急促。冰兰的视线从儿子移到丈夫那里,发现他只穿着单薄的黑色战袍,于是她站起身来,拿着棕色皮衣走到卢俊逸身旁给他披上,又理了理他飘逸的长发,然后柔柔说道:“快把大衣穿上吧,俊逸,早晨会起风的,一定要注意身体。”

“小风,昨晚有醒来过吗?”卢俊逸的思绪被冰兰唤回,方才他的脑子实在很乱,思考着关于唐宁、李瑟、杨高海之间的事情。

“醒过两次,但还是不醒过来比较好,他一醒来就疼得哇哇大叫。可怜的孩子,上天为何如此不公,他才那么小,就要遭受这种痛苦。”说话时,她能感觉到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所以赶紧做了深呼吸。她绝不能让眼泪留下来,绝不能给压力巨大的丈夫再添担忧。

她又自责地说道:“都怪我,当时童真园刚好有急事要办,我就让他独自在家,结果……大火降临,我却来不及回来救他。”

卢俊逸将棕色皮衣穿好后,伸出体毛茂盛的大手,轻抚着冰兰的脸,然后缓缓道:“不要怪自己了,冰兰,天灾人祸在所难免。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过去的。别忘了,我可是城主的守卫。”他说到“城主的守卫”这几个字时,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他希望这能让冰兰像以往那样继续对他满怀信心。

冰兰点点头,又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对你当然有信心。对了,俊逸,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城主一定急需人手,你现在赶紧回到城主身边吧,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她说话时尽量保持着平静,虽然这时她很需要丈夫的陪伴,倘若让她独自守在昏暗的病房,脑海里一定会反复出现浑身浴火的小风嗷嗷大叫然后遍体鳞伤的画面,她总是忍不住去想象。但她偏偏又明晓事理,懂得以大局为重,她知道丈夫的压力要比自己大得多,所以她绝不能再成为他的累赘。

卢俊逸的确要先离开了,城主的确很需要他。他于心不忍地将冰兰抱在怀里,满是络胡的侧脸微微贴着冰兰的乌黑秀发,昨夜他从怒星赶回来后就心神不宁,所以无暇将胡子刮干净。

突然一阵温柔的敲门声响起,卢俊逸放开了冰兰,皱眉沉声道:“请进。”他不喜欢在这难得温情的时候被人打扰。

进来的是一位绑着马尾、容颜美艳,但却疲惫尽显的中年白衣女医。她语气有些急促地说道:“卢大人,令郎的病情如何了?我现在需要给他再做检查,不知是否方便?”

卢俊逸的脸色立即缓和,道:“当然方便。陈副院长,麻烦你了。”

女医生点点头,便立即娴熟地坐在病床旁做起检查,从头到脚不分巨细,过了许久才得以结束。她脸上的表情很凝重,语气也绝不轻快:“卢大人,恕我直言,小风的病情虽然有轻微好转,但距离康复却还相差甚远,继续如此治疗的话,希望依旧渺茫。尽管他的求生欲望实在很强,经过一系列治疗后竟然从昨晚撑到了现在。”

冰兰听后忍不住抽泣起来,卢俊逸则拳头紧握,牙关咬紧,但还是镇定地问道:“那有别的治疗方法吗?”

陈医生思索了片刻,道:“给他试试‘冰雾尾藤’吧,这样以他顽强的生命力,应该会有康复的机会,否则现在的好转只会是回光返照。不过……”

卢俊逸双眼一亮,立即鞠躬说道:“陈医生,谢谢你,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冰雾尾藤的。”他知道冰雾尾藤是雾星城特产的灵药,对火伤具有神奇的疗效。但年产量却低得可怜,所以不但价格不菲,而且供不应求,甚至有价无市。但只要有希望,他卢俊逸就绝不可能会放弃。

陈医生勉强微笑道:“那卢大人,还有许多病人需要我去检查,我就先退下了。”她显然觉得找到冰雾尾藤的机会不大,即便他是城主的守卫。

“辛苦你了,陈医生。对了,这是从怒星城带回来的。你操劳了一夜,正好可以拿来补补身子,还有,你帮我拿一份给杨医生吧,她正在忙,我不好去打扰。”说完,他就把病床桌子旁的两袋特产递给了陈医生。

陈医生并没有拒绝,显然她很明白,卢俊逸是个耿直善良、知恩图报的人。她只是浅浅地笑道:“卢大人如此念恩,杨医生和小风都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卢俊逸郑重道:“如果当时不是杨医生艺高人胆大,心细如发,还敢于凭借经验孤注一掷,恐怕冰兰已经难产,母子二人都性命难保。这个恩情,我当然会永远记住。”

而且他身为城主护卫,常年奋战以致大小伤情不断,所以他对医生的艰辛非常理解,对他们的付出极为尊敬。

陈医生走后,冰兰又无奈地说道:“俊逸,‘冰雾尾藤’……”

卢俊逸握紧了她的手,温柔地说道:“冰兰,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暗黑色盔甲的护卫队弟兄敲门后走进病房,禀告道:“卢大人,雾星城的苏执使前来求见。”

卢俊逸眼前一亮,道:“苏涯来了?他人在哪里?”

护卫队弟兄道:“在医院一楼的大厅里。”

因为院方拒绝了患者的亲友入内,所以一楼的大厅看起来空空荡荡,精致的壁灯灯光明亮,却让人感到冰冷。卢俊逸很快就见到了一身灰色执法套装的苏涯,这让他感到激动,他立即向苏涯走去,往日里沉稳的步伐也变得更为轻快。

卢俊逸拍了拍苏涯的肩膀,笑道:“苏涯,你怎么来了?”

苏涯道:“我刚从雾星城赶到,带来了冰雾尾藤,杨城主对我说,你应该会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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