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醇,翁醇。她心里轻轻念道。即便我和亲生父母相隔很远,甚至不知今生能否相见相认。但是,只要有你陪着我,我就觉得好安心,我就不那么孤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也许人世间最美好的爱情,不过就是青梅竹马吧。
入夜,毅行带着方柠檬和李梦起向江边走去,江面平静的波光里静静泊着几叶渔船,昏暗的江灯,不知名的草虫悠悠在唱。江边的那片仿古建筑,正在山脚下,附近有座铁索小桥,桥两边是盈盈的灯光。
毅行走上铁索桥,顺手扶住桥边的铁索,身体借力向左右晃了晃,小桥也跟着轻微晃了晃。
“哎呀,小心别掉下去。”柠檬急忙扶住铁索,站住不动,“半夜三更,万一真掉下去,遇见水猴子真没办法了!”
“我可以画个钟馗出来,小鬼见了,以为是真的,就不敢来了呗!”毅行看了眼站着不敢动的梦回,便走了过来,一手拉着一个,将她们两人都拉过了铁索桥,“我们就要上楼了,你看这个楼,会不会像是黄鹤楼呀?”
“我们都没去过黄鹤楼吧,怎么清楚!”方柠檬走进这个楼,“哎呀,里面这么黑,我们怎么爬到十层去?”
“我见过黄鹤楼的照片,好像比这个胖一点。”毅行借着如水的月光向里面望去,“还行吧,看得清,不会碰头的。”
“黄鹤一起不复返,此地空余黄鹤楼。”梦起微微一笑,“我就记得那么一句了。我看这个楼,既像宝塔,也像古代的厢房,古色古香,也别致有趣。这般山清水秀的一个小县城,真有小桥流水人家的感觉。那些螺丝什么的可惜了,想来在空气水质这般好的地方,味道也一定鲜美。”
“我这个吃货早就是想到了,我拜托小旅馆的店家帮我们加工了,估计等会回去,就有香辣的螺蛳当夜点心了。”毅行借着茫茫的月色拾阶而上,浓浓的月华铺洒了他们一身,“而且,即便待会月亮落了,也不怕下不去,我给你们带了特色礼物。”
“你去买了手电筒?”柠檬拉着梦起一边走,一边问。
“我觉得他,应该买了蜡烛?”梦起一边笑,一边猜测,“或许,还是红蜡烛?”
“知我者,梦也!不过,你们还是想象不到的。”
站在十层,望着万家灯火,远处暗暗的山影,朦胧的黛色的云朵,不时还有几颗星在闪动,几只蝙蝠儿不时匆匆掠过半空。整个江面安静的睡着,不远处还有一片乌蓬船影。
“这就像是梦中的江南。”梦起感叹道,“就像是梦中那么不真实,又美妙。”
“如果把它画下来,我还真不知道,如何下第一笔。”柠檬悄悄说道,怕声音一响,会惊扰眼前这一派沉静似乎入睡的美景。
“那我给你们讲一个美好的有关鬼神的故事吧。这么好的景致,实在是不能讲恐怖片。”毅行的目光飘向了远处,似乎是在一个世界的边缘,他缓缓开始讲道,“我祖父的爸爸,是一个将军,有次行军打战,住到了一座荒芜的庙宇中。隐约的睡梦中,忽然有一个女人,一身白衣,熟悉的但是又不知道是谁的朦胧五官,她惊慌的摇着我太爷爷,让他赶紧带着兵马走。我太爷爷猛然惊醒,就听见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就下令手下士兵马上赶路。当太爷爷带着将士离开,太爷爷是骑马的,他在马上回头一望,那座庙宇就在此时轰然倒塌了。又过了好些年,我太爷爷屡立战功,上面给他升官了。就在他任命的第一天,他又梦见了那位熟悉又不知是谁的女子,面带泪痕的让他马上离开。次日,他毫不犹豫掷印而去。结果一月左右,那个地方官的府邸被强盗洗劫一空,后任的地方官身首异处。”
“然后呢,你太爷爷后来怎么样了,那个女人呢?”柠檬睁大眼睛,推了推毅行。
“我太爷爷辞官回家,在一个篱笆小院,过着普通百姓的生活。在我太奶奶生第二个孩子的那天晚上,我太爷爷梦见那个白衣女子又来了,这次他清楚看见她的眉心有颗红痣。女子笑盈盈的对他一拜,如有缘要来陪他八年之久。结果,第二天,太奶奶生下一个女儿,眉心就有颗红痣。”
“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这话是不是真的!”柠檬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呢?”
“太爷爷很宠爱这个女儿,但是,八年后,她得天花夭折了。又过了很多年,解放后,那些红卫兵砸了太爷爷的坟。几十年过去了,太爷爷没有腐烂,连衣服都没有腐烂,一身整洁的衣服,就像是睡着了,脸色还红润。后人又偷偷把他换了个地方埋了,发现他的眉心竟然长出了一颗红痣。”
“我觉得那个白衣女人蛮可怜的,也许她是什么精怪,你太爷爷救过她,她为了报恩,却是挤不进仙班了。”柠檬叹息了一声。
“我爷爷是黄埔军校毕业的,也会行军打仗,一米八的个子。他娶了一个他救下的姑娘。我奶奶的耳垂上,有一颗红痣。”
“不可思议了,二代人都是这样。刘毅行,你该不会是,也在找有红痣的媳妇吧。”方柠檬捏了捏梦起的手,故意问道。
“呵。看看我给二位的礼物吧。”毅行避开话题,从兜里掏出二只大橘子。
“啊!给我们吃橘子!”柠檬拿过,就准备剥。
“别!”毅行又拿了回来,取出一把小刀,在橘子上拉了一刀,就把橘子肉取了出来,分给了她两人,然后又拿出一个绳子,穿了几下,里面放进二段短短胖胖的红蜡烛,点上火,竟然做成了二盏小橘灯。
“哇!毅行,你真是天才,这样也能!”柠檬惊喜的拿着小橘灯。
梦起将小橘灯捧在手心,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红色的烛光将她的脸蛋映称得格外娇美:“我外公,也是黄埔军校毕业的。”
“你们的祖先,在军校,会不会是同窗呢!那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柠檬爽朗的声音随着微风传了开来,“梦起,你准备画什么给毅行?这月下烛光,你给他来个江南写意的肖像?”
“一江春水向东流——”梦起指向江面,点点的渔火,银灰色的江,“你们看,这山、这水、这塔,我们回去,都该画一幅水墨江南。当年给我取名字,本想用李瑶的,那个南唐李后主。结果我爸觉得李后主身世坎坷飘零,怕不吉利。他说呀,我就像瑶池边的一茎小草。”
“瑶池边的一茎小草。”毅行凝视着她,“记得欠我的画。”
月满楼台,月华正浓,这一行人提着二盏小橘灯,有说有笑,沿着青石小径在江边往旅社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