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影片最后沈韶华将自己的唯一一张船票让给章能才,而多年后,已是满头白发的章能才回到大陆,却是伊人已远去,只能捧回她写的一部小说《白玉兰》。姚梦回似乎回到了那个动荡的时代,她忘记不了他和她的眼神。
她不由捉住了翁醇的胳膊,那种淡淡的有你陪在我身边的感觉,轻轻弥漫在她酸涩的心田,像蜜一样,似乎可以缓解她的忧伤。
“你还好么?”翁醇轻轻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你的手,怎么好像蜕皮?”
“每年都是这样。我五岁时候,去荷塘边的稻田里玩,看见有块大石头,就搬起来想砸塘里的游鱼,结果,发现石头下压着一条大蛇,我的手,应该触摸到了蛇的皮肤。从那时起,我的手每年都会蜕皮,然后新长出的皮肤特别嫩。会不会是当年蛇体内的病毒或是基因,跑到我身上来着?”
“应该不会,可能是湿气重,或者皮肤炎症,要不我带你去看个皮肤科专家!”
“每年褪层皮也好,以后我的皮肤啊,永远都是新的。知道修行一千多年西湖白蛇传说吧,也许,我的上一辈子,也是西湖地下的一条小白蛇呢。”梦回凑上前,闻了闻他的身上,“你的衣服,一直都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哦。”
“没办法,我是医生。医生其实挺辛苦的,特别是那些需要上台的医生。以后,我也要慢慢开始做手术了。有的时候,也许要很晚才能回家。”
“我很崇拜医生,救死扶伤。哪像我,没有文化,连个考试还经常不及格。以后,像我这种高中毕业生,也不知道能找怎么样的工作。我想先去酒店试试,做个收银员或是总台。”
“现在也可以夜校,或是自考,我可以教你。如果你想读书。”
“不读了,哥哥美国念书,肯定钱不够用,所以需要勤工俭学。听说那里大雪纷飞的时候,他出去兼职赚钱,就拿着一碗米饭没有菜。甚至连买一杯水都舍不得。现在家计不如以前。我也想早点赚钱。”
翁醇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走出电影院,往二十四桥走去,他不好意思笑了笑:“有句话,等你毕业了,我就告诉你。”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看着夜空一轮明媚的月亮,柔柔的银光铺了一地,梦回慢慢的轻轻的说道,“等我毕业了,希望明月依旧在,我也是玉人。就像刚才这部电影吧,沈韶华那么聪慧美丽的女孩,她的初恋其实并不爱她,成熟的章能才在那个乱世当中也是考虑了自己。如果那时,他跳下轮船,陪着沈韶华,那么结局又会怎么样?”
翁醇叹了口气:“如果他留在大陆,那个时局,他是汉奸,他自己的立足之地都没有,如何保护韶华!他若出去,总有时局稳定的一天,谁都不会料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慢。只能说造化弄人!再则,这是胡兰成和张爱玲的故事,现实中的胡兰成,并不见得爱张爱玲,张爱玲在他面前,卑微的像一朵低头的小花。”
“你怎么还知道起这些典故了。”梦起挽着他的手臂,有些惊讶的问道。
“知道你喜欢看这些东西啊,总得补充些人文知识,不然你还不说我不学无术。现在看看,《红楼梦》的确精彩,太虚幻境啊,各色各样才艺俱佳的女孩啊,还有那个葬花,教鹦鹉读诗,真是现代人没办法想象出来的。我可是专门为了去看了遍《红楼梦》,特别买来了这部书,知道你喜欢。以前医学院时候,没有时间看电视,也没有时间看这些书,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前书。结果呢,书中既没看见颜如玉,也没看见黄金屋,只是看见人体有多少骨头,多少神经系统。记得学人体解剖的时候,那些被捐献给医学院的遗体,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我的心里就是一种震撼。我觉得人生既短暂又奇妙。”
“你为我读红楼?那你说说,你最喜欢书中的哪位妹妹?”
“不喜欢袭人,不喜欢宝钗。喜欢黛玉,喜欢湘云。”
“我也是,我喜欢林妹妹的才情,也喜欢湘云的率真,真名士自风流!”
“这丫头不是那丫头,头上那讨桂花油。对了,给你。”翁醇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瓷瓶,“这是桂花油,给你擦头发的。经典的国货。过几天,再给你买个胭脂,女孩子涂点,漂亮!”
梦起开心的接过,闻了闻:“嗯,百年老店里拿的呀。我不要胭脂水粉,我想你用玫瑰花给我捣治胭脂,然后用茉莉花给我冶制香水。”
“幸好你不是宝钗体内有热毒,不然我还得天时地利人和,应着各个节气给你制作冷香丸。”翁醇宠爱的看着她,为她理了理吹乱的秀发,“我可以像宝哥哥一样,为妹妹捣胭脂,而且只有一个妹妹,绝对不会有其他妹妹。”
“我不要哥哥妹妹的,听着怪别扭的,况且我也不是你的妹妹。”
“那好,以后,给你一个合理的身份,再以后,给你一个合法的身份,再以后——”
两颗很年轻的心,喜悦中连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暂时冲淡了生活中种种的忧愁。翁醇把梦回送至家门口,又带着愉快的心情,急急赶回医院值班了。他不在乎梦回是不是抱养的,是不是没有学历,将来会不会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他通通不考虑。他只是很单纯的喜欢,想对她好,想看着她笑,甚至是希望可以和她永远在一起。他心里默默想到,放心吧,梦回,我会努力工作,当一个优秀的医生,赚钱给你,照顾好你,赚钱养家。而且,还要把你打扮得云想衣裳花想容,就像你说的那样。
梦回回到家中,漆黑的家里,父母还在加班没有回来。自从哥哥美国留学后,父母就经常在外面加班赚钱给哥哥寄钱。她轻轻打开窗前的台灯,一室静谧的光,她的心里也是无限的柔肠,却是不知从何而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