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他们游玩了拙政园。阿蒙和黑妹用手机拍了好些景物,互拍、两两合影、三人合影(请游客帮忙)。何约觉得这园子很安静,树荫掩着回廊,流水绕着亭榭,特别适合做爱后的人休憩。阿蒙也这样想。第二天早上,他们去了留园。阿蒙和何约手牵手,这是他们第一次手牵手。阿蒙和何约四处张望,仿佛到处都是那么新鲜。黑妹却觉得天下园子都是一个鸟样,小桥、流水、游廊、亭台、假山、奇石、古木、竹林、荷花,没什么新鲜感。什么颐和园,什么避暑山庄,什么拙政园,跟他老家的公园都是大同小异,像是出自同一个人的设计。黑妹对苏州没有好印象,建议立即离开。他说:虎丘不过是一座小土丘,高不过三十多米,三十多米,那还算山吗?不过是沾了苏东坡的光而已。
阿蒙和何约觉得黑妹说得有道理,于是放弃了下午游虎丘的计划,午饭后退掉了房间前往上海。晚上他们将车子停在宾馆地下停车场,徒步从南京路逛到外滩。黑妹觉得人太多,让人喘不过气来,还不如苏州园林。阿蒙觉得权当饭后散步,人多也不碍事。何约觉得这里的繁华比南京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人流连忘返。她主动伸手,让阿蒙牵着她,以免走丢。在外滩他们碰见一对外国情侣,男的五十多岁,身材高大,大腹便便;女的娇小,二十多岁,像小鸟依偎着他的肚子。男的用外语同何约说话,女的带着欣赏的眼光望着男的说话。何约听不懂。这时黑妹用外语同那男的聊了起来,何约听懂了一个词“China”。黑妹告诉何约:他问你是哪个国家人,我说你是中国人。阿蒙望着何约笑,何约闹着个大红脸。那对情侣走出很远,还在回头朝何约望。阿蒙说:这老外对你有意思。何约说:瞎扯。黑妹说:有可能,他说你长得很beautiful,若在美国,星探见到你,也许你就会进入好莱坞。何约说:瞎扯。
这天晚上,回到宾馆,阿蒙让何约去黑妹房间里睡,何约瞪大了眼珠,骂了一句脏话,随后跑出房间。跑出宾馆。跑出一条大街。又跑出一条大街。在第三条大街上,她冷静下来。她不敢再往前跑。这条大街中央矗立着一座高架桥,沿着这条街向远处延伸,桥上有川流不息的车辆。桥下两边道路上也是车流滚滚。犹如一条条火龙。车灯和街两旁的路灯将大街和高架桥照得如同白昼。她沿着原路返回,发觉自己在流泪。在宾馆对面,她站了很久,看一辆辆轿车鱼贯出入这家“空中楼阁大酒店”,看“空中楼阁大酒店”这几个字,看轿车车牌号,看从轿车里钻出来的人,看他们脸上的表情,看他们的鞋,看他们的行李箱。后来,在阿蒙房间外面的走廊上她又站了很久。她看见一个身穿小格子露肩装的女孩敲了敲阿蒙的房间,走了进去;听见两个人低低地说话,之后门就无声关上了。那女孩经过何约身边还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她也报以微笑。大约二十分钟之后,那女孩又走了出来,见到何约又礼貌地点了点头,这回她装作没看见她。等那女孩消失不见了,何约开始敲阿蒙的门,阿蒙开门见到她,有些诧异,但没有说话。何约将浴室的门反锁上,站在大喷头下面尽情地让水流冲刷她的身子。当她从浴室出来时阿蒙已经睡着了。何约在另一张床上睡下,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他们游览了上海动物园。见到猴子、狒狒,何约闷闷不乐,但见到老虎和狮子时她激动起来,喊着老虎老虎,狮子狮子,将手中剩下的冰激凌丢向一只狮子。但狮子卧在那里,不理会她和她的冰激凌。在一只狮虎兽笼子前,何约吵着要和阿蒙以及黑妹三个人合影,拉了一个女游客为他们拍照,拍了一张还不行,于是那个热情的女游客分别用阿蒙的手机和黑妹的手机一口气为他们拍了七八张。下午原准备去东方明珠的,可是何约说她肚子疼,想在宾馆里休息,于是阿蒙和黑妹只好两个人前往。
何约在宾馆里看了一下午电视,但她找不到自己喜欢看的节目,不停地换台、换台。她生气了,将遥控器摔到地上。好在地上有地毯,遥控器没摔坏。她又换了几个台,最后锁定了一个英语频道。虽然一句都听不懂,但她想,听听也无妨,她考虑是不是从现在起学一学英语。
这天晚上,阿蒙又叫何约去黑妹房间里睡,她便去了。整整一个夜晚,她与黑妹疯狂地做爱,将黑妹折腾得筋疲力尽。天色微明时,黑妹突然说了一句:我感到自己有点爱上你了。他说这话时,神情十分严肃。何约哈哈、哈哈大笑,笑得有些怪异,有些神经兮兮。黑妹感到有些后悔。何约说道:傻瓜。她笑出了两滴眼泪,笑过之后紧接着一阵咳嗽。过了一会儿,黑妹抚摸着她的脊背,问她的真实姓名。她想了想,说:何约。黑妹说:我叫曾怀海,胸怀的怀,大海的海。
天色大亮时他们收拾行李,踏上归程。阿蒙开车,黑妹枕着何约的大腿睡着了,发出响亮的呼噜声。阿蒙笑着说:小雨,昨夜你将他掏空了。何约望着车窗外,不说话。与高速平行的铁道上有一列火车开过,与他们的方向相反。何约想:什么时候乘上火车再去上海玩玩,登上东方明珠?阿蒙又说:黑妹还从没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哩,他好像爱上你啦。何约还是不说话。阿蒙将后视镜调到能看见何约的脸的位置,生气地说道:老子跟你说话呢!何约仍然置之不理。阿蒙骂道:你个臭婊子!何约抓起黑妹脱下来的一只旅游鞋砸向阿蒙,砸中了阿蒙握着方向盘的右手。车子在高速上扭了个S形,吓得阿蒙猛打了两把方向盘,才将车子稳住。黑妹被惊醒,骇然坐了起来,瞪圆了眼睛,骂道:操你妈,你这车子怎么开的?阿蒙望了望后视镜里的何约,没吱声。何约还是望着窗外,她的背部却湿了一片。
临近中午,他们在一个服务区停下车吃饭。本来说好回去时顺便玩一玩常州的,在常州吃午饭。那里有一个恐龙园,据说恐龙栩栩如生。但阿蒙一直在生气,一路狂奔。他说他家里有事,必须马上赶回。服务区的饭菜看上去不太新鲜,还不便宜,每人一份,30元。阿蒙在黑妹身边一张塑料椅子上坐下,何约拿着自己的托盘,在远离他们的一张桌子前坐下。阿蒙朝何约这边看了一眼,端着托盘,坐到何约身边。何约低头吃自己的。阿蒙轻轻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么骂的,那句话是我的口头禅,我平时骂人都是那么骂的。真的不是有心的。那是我的口头禅。对不起。何约望了望阿蒙,抿住上下嘴唇,点点头,继而莞尔一笑。何约将自己托盘中的鱼块夹给了阿蒙,说:我不吃鱼。服务区这里离何约的城市还有近两个小时的路程,离阿蒙、黑妹的城市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何约变得有点依依不舍。
阿蒙继续开车。黑妹和何约继续坐在后座。黑妹搂着何约,要求在车上来一次,何约笑着将他推开了。阿蒙兴高采烈地嚷道:都是老朋友啦,别不好意思,来吧来吧。黑妹再次扑上来,何约不再拒绝。阿蒙打开了音乐,又是LadyGaga,看来两个小伙子对LadyGaga情有独钟。激越的电子音乐和歌声淹没了后座上的叫唤和呻吟。阿蒙嘴里也哇哇叫着,大笑着,和着音乐的节拍捶打着方向盘,将车子开得飞快。树木和电线杆朝后面倾倒。长江在远处,像一条白练,在阳光下闪着光。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家了。何约在大桥北高速路口下了车,她坚持不让他们送到城里,说这儿打的很方便,你们赶回去还有事呢。黑妹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纸袋,塞到何约手里。别克车拐过匝道,飞驶而去。何约转回目光,打开纸袋,看到了一部崭新的iPhone手机。
这天晚上,宋育金回到家,在电脑上写了一会儿郑和的故事,入睡前手淫了一次。他已经一连几个晚上手淫了。暗无天日的混沌宇宙里突然出现了100颗光芒耀眼的太阳。熔岩持续喷发,星球疯狂地运转。他知道这样不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有时真想将自己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