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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农村往事(下)

接下来一年左右的时光里,只有两三岁的小九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母亲不像以前那样爱笑了,整天以泪洗面,父亲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长大以后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这样,以前母亲等待父亲回来还有希望,还可以等待,有盼头。现在是已经绝望,心如死灰。

高秀珠在老章家待久了,周围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说她想赖在老章家不肯走,要等章本清回来接她到城里生活。刚开始高秀珠没当一回事,可是时间久了,面对周围邻里的指指点点,心里挺难受的。本想等女儿长大一些,再带着女儿出去谋生。可是现在大家都在议论,认为自己就是想赖着不肯走,心里的委屈,无处诉说。

父母对自己还算好,弟弟妹妹都是冷嘲热讽的,有些不待见。待在别人的屋檐下要看他人脸色生活,只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高秀珠转念一想,毕竟现在和章本清已经离了婚,在结婚之前也没有取结婚证,现在是章本清提出离婚,也没有什么物证,家里面是害怕我待着不肯离开。

正在高秀珠左右徘徊,是走是留时,家里来了个人,大概五十多岁,这人说是高秀珠母亲的表哥,叫郑富贵。在老家听别人说了自己外侄女高秀珠离婚的事,特意从家里来看望高秀珠。

郑富贵瘦小黝黑,满手老茧,坐在凳子上,看了看高秀珠许久说道:“秀珠,我是你妈妈的表哥,你很小时见过。不过那时你还小,对我没有印象,在你三岁时,你爸爸在帮以前大地主付家建房时,从房梁上摔下来,不久并去世了。只剩你妈妈带着你和你姐姐,在当时无法养活你们姊妹俩,你妈妈怕你们饿死,把只有四岁你的姐姐高秀作为童养媳,给了一个赶马车姓蓝的男人带走了。叫什么名字也记不清了,只是说家里有个儿子,看小秀可爱就带回去作他儿子的童养媳。”说到这停顿了下,从卓上端起碗,喝了一碗水接着说道:

“也不知道对方是哪里人?从此和小秀失去了联系。你妈带着你回了娘家,在你五岁时,你妈妈生了重病,去世了。你外婆家一贫如洗,也养活不了你,就把你接给老章家作童养媳,在你没走几年,你外婆并去世了,在去世前你外婆嘱咐我要多照顾你,说你无依无靠,怕你在这个世上受欺负。以前听说你过的还凑合,不想打扰你,也就一直没有来找你。只要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更不想让你知道以前的伤心往事,可是现在。”郑富贵突然停顿了,“叹”了口气,看了看高秀珠,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高秀珠已经泪流满面,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声音已经沙哑,也不知道说什么。但高秀珠看到了这个远房舅舅就显的格外的亲,这是高秀珠第一次见到娘家人。以前自己寄人篱下,无依无靠,心里的苦无法诉说,只能埋在心里。现在见到郑富贵是又喜又忧,喜的是找到了自己的娘家人,很高兴。忧的是知道了不幸的过去以及现在的遭遇,心里的痛没有人能够知道。高秀珠向舅舅说了自己的遭遇,以及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

郑富贵有些忧伤的说道:“秀珠,你受苦了。你的命真苦,你们老高家现在也就只剩你了。你姐姐小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章本清又和你离婚,婆家又不待见你。在这是指望不上了,孤儿寡母的也是遭罪,找个踏实本分的男人开始新的生活,带着女儿好好过。”

高秀珠说道:“舅舅,看到您我很高兴,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娘家人了,现在可以把自己这些年所受的委屈跟你说,也算是找到了一些依靠。自己被男人抛弃,指望不上,往后的日子只能依靠自己。我在这是待不下去了,我要带着女儿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高秀珠已经拿定主意离开老章家,带着女儿一起。女儿命苦,一出生章本清就没有待见过她,现在她已经没有爹,不能再没有娘,再苦也要带在身边。

晚上天气闷热,小鸟在树枝上叫个不停,一般这是狂风暴雨来临的前奏。而屋里显得格外安静,每个人都低着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来。一个女孩站起来,说道:“屋里热死了,出去凉快些。”说着站起来,走了出去。

这是章本清的妹妹章慧姑,章慧姑任性,有些胆大,长相甜美,是家里唯一也是最小的女儿。上面是四个哥哥,父母有些溺爱。其他人也跟着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下高秀珠、郑富贵和章本清父母以及章本清二弟章清山。章清山高大魁梧,皮肤黝黑,一直和父母在家干活,从来没有走出过农村,为人和善,和周围邻里关系很好。

高秀珠看了看四周,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叫了一声“爸”,说道:“我想和您二老说个事,我和本清离婚已经有一年多了,这样待下去也不是办法。周围人都议论纷纷,还以为是我不肯走。之前我看小梅还小,想等大一些再考虑,可是现在有些不允许。我舅舅来看我,我想到他那里去,重新开始我的新生活。我要带走小梅,她已经没有了爸爸,不能再没有妈妈。感谢这些年来,您们二老的养育之恩。”说完站起来给老章夫妇跪下叩了三个头。

老章听了点点头,这正是自己所想的,要是提出来给高秀珠找个婆家怕别人说闲话,是要赶高秀珠走,家里容不下她,传出去不好听。要是就这样待着也不是办法,毕竟和本清已经离婚,待久了怕闹事,影响本清在城里的工作,左右为难。现在她表舅来到这里,正好可以把这事解决,心里面也踏实。不过小梅不能让高秀珠带走,是我老章家的大孙女,等本清回来,带到城里去上学,不能跟着她妈受苦,朝不保夕的。

老章想好主意,看了看高秀珠和郑富贵说道:“孩子,你要离开,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我们做父母的替你高兴。之前怕你想不开,也一直不敢提这事,现在你想好要走,我们是支持的。不过小梅你不能带走,她是我们老章家的大孙女。虽然本清和你离了婚,他不可能不要女儿,女儿是他的血脉,等他在城市稳定下来,就会回来接小梅到城里上学的。”

高秀珠一听就急了,赶紧说道:“本清走时说过,他不要女儿,让我带走。小梅已经没有了爸爸,不能再没有妈妈。求求您们二老,让小梅跟我走,让她有妈妈陪伴,我会好好照顾她。可能别人不知道,我从记事开始就没有妈妈在身边,知道这里面有多苦,心里的委屈也没有地方说,只有经历过才知道有妈是多么的美好。”说完,站起来泪流满面,走到老章夫妻面前就跪下。

章清山马上起身把高秀珠扶起来,说道:“嫂子,你坐下,别这样,我哥和你离婚,知道你心里有多苦。不过小梅你带走了该怎么安排她,你有你的生活,你要结婚,组建家庭,要是后爸不待见小梅怎么办,还是要让她受苦。我哥走时和你说的是气话,怎么可能不要自己的女儿,他在城里稳定了就会回来接小梅,上城里总比你带着强。”

高秀珠已经哭红了双眼,章本清母亲看了看郑富贵,说道:“秀珠的表舅,你也看到了现在的情况,孤儿寡母的走到哪吃饭都是问题,不是我们不让带小梅走,是秀珠现在条件就不允许,我也是做母亲的人,谁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可是没办法。再说了,带着小孩有哪个男人敢要,自己一个人还可以找个好婆家。以后,想孩子了可以回来看看,又不是见不到,我们也是为她着想。”

郑富贵点了点转过身说道:“秀珠,别难过,我看你婆家也是为你着想,现在你带着小梅确实是吃饭都成问题,不但照顾不了她,你自己也受连累。有点条件的人家都不会接受小梅的,就算接受也是十个不愿意,小梅去了也是遭罪,为自己想想也为孩子想想……”郑富贵停顿了下,想说什么又没说。

老章接着说道:“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委屈,你一个人带着小梅很难生活,先把自己稳定了,想小梅了就回家来看看,往后就把我们当你娘家人,要是在外面受欺负了,就上我们这来,我们给你讨说法。”

高秀珠这时很乱,不知该怎么办,擦干了眼泪,看了一下外面,乌云密布,是要下大雨了。难道是老天爷知道自己受欺负,在发雷霆之怒吗?

沉思了一下,清醒了许多,现在自己是没有能力养活女儿,带着女儿也只能是遭罪。章本清再狠心不可能不要女儿,他读过书,又在城里工作,还是国家干部,小梅可以到城里上学,以后可以识文断字。自己目不识丁,才会遭此厄运,跟着自己只有遭罪是没有出头之日的。不过章本清要结婚,结婚后自己的女儿肯定受欺负,遭罪,想到这心里就像刀割一样的痛。但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小时候遭点罪,长大识字了,有本事了就可以不再受欺负。不要像我一样,一辈子都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任由别人摆布。为了孩子的未来只能抛下女儿,狠心的离开。

高秀珠看向众人说道:“我考虑清楚了,为了小梅的未来,我就一个人离开。以后她长大了,就让她忘了她狠心的娘,她娘没本事,不能带她在身边。她有机会就让她好好读书,不要把命运交给别人,明早我就离开,以后麻烦大家好好照顾小梅,别让她受委屈。感谢二老这些年的养育之恩,这辈子无法给您二老养老送终,来世做牛做马报答,要是没有当年的收留,我恐怕已经饿死了。”说着来到老章夫妇面前,再次跪下叩了三个头,以示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没等老章开口并站起来离开了屋里。

高秀珠回到屋里已是深夜,女儿已经熟睡,蹑手蹑脚的在屋里收拾着东西,准备明早就离开。收拾好东西看了看熟睡的女儿忍不住流泪了,很清楚这一走可能以后很难再见到女儿,想多看看她,记住她幼小的样子,怕时间长了,想不起女儿长什么模样。

想到以后女儿再也没有妈妈在身边,和自己小时候一样,命苦,无妈的孩子早当家。每当想到这,高秀珠的心都像刀割一样痛。等女儿大了会原谅自己现在的做法吗?还会认我这个娘吗?这些问题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遍。

高秀珠现在思想很乱,总是在胡思乱想,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可是一个懦弱妇女也没有办法,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希望章本清可以好好照顾女儿,不要再伤害她。高秀珠轻轻的抚摸了女儿的小脸蛋,躺在床上轻轻的将女儿抱在怀里。

高秀珠这一晚都没有睡着,想了很多,舍不得离开女儿,想最后一晚陪陪她。也有些焦虑,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时间飞快,没等高秀珠多陪陪女儿天已经亮了,高秀珠希望时间停止,永远停留在这里,自己就可以永远陪在女儿身边。可是自己必须离开这,这里已经不属于自己。

高秀珠看了看女儿,轻轻的吻了女儿的额头,拿了收拾好的东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屋里。来到院子外面,众人已经在此等候。郑富贵看到走过来的高秀珠,迎面的走过去接过了高秀珠手里拿的包裹。

高秀珠告别了老章夫妇,踏上了人生的又一个起点。

小九梅醒来没有看到妈妈,四处寻找,还是没有妈妈的影子,急得大哭起来。跑到爷爷面前问:“妈妈到哪去了?”爷爷告诉小九梅:“妈妈上城里找爸爸去了,过几天就回来。”小九梅哭着喊着要妈妈,哭了两三个小时才停止,也许是哭累了,靠在爷爷怀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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