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多久,烟雾已散开,苏心尘神色阴冷,踏入房中便道:“萧公子,何必再作困兽之争,还不快现身?”苏心尘着实心切,言语甚是直接了当。门后墙根有石基,不足脚掌宽,萧仁杰贴墙而立,恰好被一扇门挡了身影,不露半点痕迹。听闻有人进来,他哪敢出声。
苏心尘和苏羽四下环顾不见有人,便走过屏风之后。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萧仁杰当即下地,虽无飘影身法,也如脱兔,在瞬息之间关上房门,将苏心尘二人反锁于内。苏心尘二人听闻响声立马转身出来,门被反锁,苏心尘一脚破开了房门七零八落。萧仁杰出门就使了一支迷踪烟,持烟而行,直至回廊。双罗门众弟子后院有异状纷纷前来,却又都不敢进烟雾中去。苏羽先回里间换了身衣裳就紧随苏心尘出到回廊,烟雾散开,哪里还有萧仁杰踪迹。
萧仁杰自知此时下山必定跑不远,若是跑入深山之中,或可有一线生机,从后院外绕道偷摸下了天衣峰,往后山跑去。双罗山弟子以为萧仁杰按常理首选定是下山,追出好远却不见半点踪迹。苏心尘得知后,便思这小子当真是狡猾,遂率苏羽几人往后山追去。
萧仁杰为保性命,一口气跑进了后山密林才停脚歇息片刻,想来也不知密林中是否有猛兽,纵然是有,也比这双罗山人好对付。不消多时,他见苏心尘率人往后山而来,便走入密林深处。
深山之中难辨方向,只敢朝着一方疾走,此地太久未经人迹,一时间惊起飞鸟无数,更有好些野味乱串。一路跑,一路追,苏心尘领着一众弟子得见踪迹却尚未追上,不由得些许着急了,便飞身而起于树枝上飞踏而去。出了树林,眼前又是一座山,萧仁杰见山上有路自不敢停歇直直跑去,哪顾得已上气不接下气。
苏心尘立于山路前,望而却步,苏羽率一众弟子紧随而来,道:“师傅,此处乃本门禁地,如何是好?”苏心尘眉目深邃,心生怨怼,一声冷哼,便令众弟子原地候着,自己寻着山道轻身飞去了。
萧仁杰实在体力不支,紧靠一颗银杉喘息,回头不见苏心尘跟来,又往前看看去路,却赫然有一坟墓立于面前,墓碑上苍劲豪迈书写“苏寒月之墓”五个字,既无头衔也无落款,不知是何人所立,唯有苏姓将萧仁杰惊出一身冷汗,脱口而出:“尊驾也姓苏?难道和苏门主一般使坏?”
身后一阵风声,回头看,苏心尘近在丈余,萧仁杰只来得及往前踉跄几步,倒在墓碑旁。苏心尘冷眼相对,飞身过来,出手争如魔爪毫不留情就向萧仁杰抓去。自知已无退路,又无力相抗,萧仁杰便要束手就擒。
忽而一阵剑吟,铿锵有力,有一柄宽剑从天而降立于墓碑前。苏心尘闻声骇然,当即回退十步开外,随即便闻苍劲呼喝之声:“双罗后人胆敢惊扰亡魂,莫怪老夫无情。”
“晚辈苏心尘,误闯禁地,还请杨老先生勿怪!”苏心尘立时端正身形行晚辈礼,那叫一个毕恭毕敬。萧仁杰只觉有风从身前吹过,见之一道虚影,停于墓前五尺,卷起落叶飘零,原是一老者,长发已似隆冬雪,白衫依旧当年新。
“小丫头是何人弟子?可知不得在此地放肆?”杨老先生一脸严正,容不得半点退让,苏心尘无奈:“晚辈乃双罗派苏仪弟子。”
“苏仪?她应该是苏寒衣坐下弟子了。她就未曾教过你此地不得擅入?”
“师门有明训,此处乃双罗门禁地,只是今日晚辈误闯,自知有罪,望杨老先生宽宏大量。”苏心尘眉间紧皱,心中盘算如何安然带走萧仁杰。萧仁杰何等聪慧,先前问起白鹿山苏心尘便一反常态,此时又道此处为禁地,老者与杨太公年级相仿,莫非他就是问剑先生杨叶宗?试试便知,起身出口道:“老先生可是问剑先生杨叶宗?”
谁知此话一出口,杨老先生忽就转身过来,慧眼如炬直盯得萧仁杰发毛。少顷,杨老先生道:“公子可是金罗萧氏皇子?”
“晚辈正是。”萧仁杰行礼,却不料苏心尘百般思虑,终下决心,此时杨老先生背对于她,若不趁机出手,恐今日难以成事,右手立马翻转,提气聚于掌心,脚下寻步上前,瞬息就至。谁知杨老先生单手一挥,坟前宽剑拔地而起,剑柄直撞苏心尘手臂。一招不及,苏心尘只得后退,纵然心中不服,然确实不敌,当即冷哼一声,向山下快快飞去。
“老夫正是杨叶宗,公子既是金罗皇子,今日独身一人来此地,想必家兄已不在人世。”杨老先生也顾不得苏心尘,一声长叹,意味苍凉犹如寒风过境枯木萧索之声。萧仁杰确认老者身份,当即呈上杨太公身份文牒,言语亦是无尽哀伤:“太叔公,前些日金罗为大周所亡,太公携晚辈前来寻白鹿山,可......可行至半路葬身狮子腹中,晚辈本当与金罗和太公共存亡,然父皇与太公诸多重任交于晚辈,晚辈不得不苟且偷生。太公临终前遗命晚辈务必找到太叔公,苍天有眼,虽于双罗门耽搁辗转,终还是有幸遇见太叔公。”
杨老先生却道:“天意如此,殿下顺意而行便是。”
“晚辈谨遵教诲,不知太叔公为何寡居这荒山之中?”
“老夫是为亡妻守陵。”杨老先生看向墓碑,见得“苏寒月”三字神色犹为变幻莫测,想必往事种种必定是坎坷离奇,萧仁杰这才明了杨老先生与双罗门有何关联,当即于坟前跪拜:“晚辈萧仁杰,适才出言不敬,望前辈宽宥。”
杨老先生见萧仁杰如此知书达理、恭谦有仪,甚是欣慰,道:“三十年前,家兄来此地嘱托老夫务必活着等到萧式来人,如若不能活着等到,也当传下门徒在此等候,老夫以为要辜负家兄嘱托,不曾想今日殿下当真来了。”
萧仁杰听闻此言,大为震惊:“三十年前?太叔公真是语出惊人,太公为何三十年前就料得今时今日金罗有亡国之灾?”杨老先生不答,持剑转身便道:“殿下随老夫来。”萧仁杰眼见杨老先生行路有如虚影,眨眼就飘行数丈,只得快跑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