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边一时静了下来,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此刻,七月正在湖水里扑腾,费力地挣扎等待着别人的救命。她虽然会那么一点武功,但要命的是她不会游泳。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水浸透,沉重地坠着她的四肢,让她的手脚很沉重。冰冷的湖水与肌肤相接触,每一处都像冰棱子不停地戳着,七月被水泡地嘴唇僵硬,牙齿直打颤,拼命地晃动手臂,却换来再一次被湖水的淹没。
死命地挣扎,努力的吸气,但进来的全部是水。水从鼻子和嘴巴不断的渗入,让七月的呼吸慢慢得变得急促,甚至感到异常痛苦。第一次尝到害怕的滋味,那种感觉就像是心中有魔障,若有似无的跟着你,你越想摆脱,它跟得越紧。
昂首望天,每一次挣扎后,七月都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肚子里被灌了很多水,身子也越来越重,她觉得她快要坚持不住。七月困难地睁着眼睛,她知道云歌一定被什么人给牵制住了,要不然不会听不到她呼救。
七月咬着出血的唇,努力保持着微弱的意识。她知道只要她多坚持一会,就一定会等到救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味,七月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从鼻子里呛进去水越来越多,肚子涨得让她呼吸困难,身体开始有些不受控制。那种无力地感觉逐渐腐蚀着七月的求生意志。
七月看着灰色的天空,害怕慢慢被绝望取代。心中暗想,不知道,她会不会就死在这里?她还没有完成师父的嘱托,还没有替师父报恩,还没有向师父表明心意……
原本以为语柔只是借这件事来敲打她,却不想是要她的命。其实也没错,她毕竟毁了她。在这个女子的声誉比性命还重要的世界,因为一点流言被毁掉的女子不计其数,但语柔不同,她不算是个女人,不能以女人的标准去衡量她。
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她凭什么因为别人而付出自己的性命?她不准自己绝望,只要她还没死就还能坚持。求助别人不如求助自己,她不会游泳但她可以学。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七月努力向岸边扑腾去,但还是在一处浮动。她的身体像是被注入了无数铅块一样动不了,又像是被千斤的重石头坠着,怎么也抬不起来。后来她感觉不到涨了,自己就像鱼儿在水中安静的张嘴一般。身体在水里飘着,像是一片浮萍顺着水流摇曳,舒缓至极。
她甚至可以看清湖水中的一切。有小鱼时不时在她傍边游来游去,路过她身边时都会靠近她,诧异地看着她的侵占了他们的领域。甚至有几只大胆的,更是上前去咬七月的手指,感觉不到疼痛的七月疲惫地抬不起眼皮。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都没有哭过,可是现在却委屈得想要哭,一滴滴泪从她眼角溢出。为自己不会游泳而感到惋惜,怨恨为什么师父不来救他,怨恨师父为什么要让她出谷,怨恨师父为什么就不明白她的心意?如果不出谷,就不会遭遇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幸。对,都怪他。不知道,师父得知她死去的消息会不会难过?
如果会,那这么多年的付出也算没白做?
她好累好累,想休息了,师父再见了……
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跳下来,麻利地游到七月的跟前并抓住了她。缓缓地将七月拖出水面,然后拉上岸边。紧张地摇晃着七月,当发现七月没有反应时吓得紧紧地抱着她。
七月只觉得的耳边,传来一阵咚咚地心跳声,吵得她非常难受,为什么就不让她安静地睡会。突然一阵强烈的呕吐感传来,七月开始剧烈的咳嗽,像是没有的心脏一般难受至极,她开始呕出水来。咳嗽吐水,再咳嗽在吐水,直到再也呕不出东西来,七月才缓过来劲。
抬头望去,在一片树荫下,一白衣男子坐在半米前。原来她还活着,是这个男人救了她?只是一眼,七月就发现,她很喜欢眼前这个男人,这种喜欢无关男女之情,只因为这个男人。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亲切与自然,友好的传达到七月的触觉中。
七月甚至觉得,哪怕她再狼狈,在他面前都不会被嘲笑,因为这个男人脸上的笑,是那么的如沐春风。倘若要她用一个句话来形容,七月觉得应该是岁月静安好。
显然这个白衣男子并没有让七月想很久,松了口气,笑着说:“你感觉怎么样?”语气中透着让人不由自主的亲近。
“我还好。”七月脸上挤出一抹笑容,也没有那么讲究,很是随意,往地上一躺,“活着真好……”
这个白衣男子身上似乎有一种安宁的气息,这种安宁深深的吸引着七月,渐渐抚平了七月的情绪。想到这里七月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她的身边一直没有家人,没有被捧在手心中的感触。每次受伤后都是自己一个人悄悄处理,如果被师父发现还要被训斥。累了只能趴在膝盖上喘息,难过了只能自己舔伤口。她突然很渴望白衣男子一直存在,不是一场美好的梦。
刚才那一瞬间,她真以为是师父出现救了她,原来还是她痴心妄想。
就在七月伤感的同时,白衣男子低头与七月对视,看着七月煞白的脸,心中升起怒意,“给你水,你就非要接啊?你不会躲开,明知她不怀好意,还上当?”
七月一怔,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似乎不敢看他,声音微低:“我准备躲,但是来不急了。谁知道她用了那么大的内力!”
白衣男子一股气憋在心里,看着七月,心突然软下来,捋了捋七月散开的长发,“小笨蛋。”
七月睁开眼睛,对他一笑,“我不是没死么,还有,你是谁……”七月纳闷,她对这个人有着莫名地亲近感,好像他们认识了很久很久一样。
这个男人只是挡在七月的面前,安宁的让人觉得美好至极,明明同她一样是个落汤鸡,但人家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狼狈。他的双眸纯净无杂,黑的干净纯粹,像一汪深潭让人测不到底,深深地被吸引。长发湿漉漉的随意垂下,若有似无的清香在七月的鼻尖萦绕,饱满的天庭,福寿远长。眉眼如画,又如远山含黛。坚挺的鼻子,像是雕刻的工艺品,薄唇翘起,牵动着两侧的小酒窝,清净淡雅,沁人心脾,舒适怡然。
是谁?
为什么会这样熟悉?
七月僵在原地,她想了很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以自个怕惹麻烦的性子,通常都会避而远之。但如果是这个人她觉得可以,或许麻烦也不一定不是坏事。七月的手不受控制得慢慢摸上他的脸庞,轻轻地将他脸上的水擦开。
因为七月的表情,白衣男子脸上闪过惊喜和雀跃,虽然听玄香说七月失去了记忆,肯定也会不认他,会冷色以待,但没有想到七月对他还是有一些熟悉。尽管不记得他的存在,但是那种渗透到血骨里熟悉感还是让她稍稍停住,逼迫她用力去回想,单凭这一点,白衣男子就原谅了她这些年来的不闻不问。心中的那股怨气也随着七月的疑惑而消失,感谢上天又将你送回我的身边。
“七月……”白衣男子笑得如阳春三月的水一般,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直接抓住七月的手,喃喃思语温柔地让七月沉醉在他的笑容中。“不记得我没关系,现在我们从新认识。我是影阁的高离渐……”
“影阁?”七月双眸一怔,“你是说你是影阁中人?风影轻飞天下动的影阁?”
高离渐点点头,“恩,你也是影阁中人。”
“我也是影阁的人?”七月惊奇的问,“那为什么我脑子里没有一点关于影阁的记忆?”七月收回手,捂上自己的眼睛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笨蛋!”高离渐播开七月的手,“想不通就别想了,终有一天,你会回想起。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人,这天下所有事都不及你一人。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只是这七年你都去哪儿了?”
七月眉头微皱,“打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在无忧谷。”话落,她见到高离渐的脸都白了,她又道:“我在无忧谷随红莲学画,一学就是七年。前几日才出谷,来到烟雨楼替师父报恩。”
“这么说,你这些年一直在无忧谷里?难怪我找遍了全天下都寻不到你,你尽然在无忧谷。每次从附近经过却从未想过你会在那里。”高离渐苦涩的一笑,“这么说,你就是闻名天下的影子画师?”
七月点头应了一声,“看样子我跟影这个字很有缘分,即使离开了影阁,却还是逃不开它的束缚。你说,你找了我七年?想必我们的感情一定很深厚吧,你是我的亲人?还是我的哥哥?”
“我们不是亲人,但比亲人还要亲。”高离渐看着七月,“小笨蛋,我不是你哥哥。想让我做你哥哥,想都别想,我绝不会同意。你该不会见谁都想认哥哥吧!”
“不是哥哥就不是哥哥,哼,你既然不是我哥,就离我远点,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七月噘嘴挑眉道。
“看看,这就翻脸了。你还是跟从前一样,翻脸比翻书还快!”高离渐觉得回到了从前,还是那个他熟悉的人儿,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能跟我说说影阁吗?”七月眯着眼睛,试探高离渐。
“你现在能立刻跟我回去吗?你要报恩,又得罪了黄埔家的人,惹怒了花魁语柔,你这才出世几天,干得事还真多。”
“没有你我还有师父,没有什么事他摆平不了。”七月撇撇嘴不以为然。
高离渐翻了个白眼,起身抬腿就要走。七月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唉,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准你走了吗?”
“你不是有你师父吗?你师父那么厉害,还需要我这个无名人士?”高离渐头也不回转身要走。就算七月看不见他的脸,但她清楚地知道这位爷生气了。她都没生气,他气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