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老奎媳妇不和邻居二柱子家的女人大口袋吵架,肯定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儿了。不过话说回来,那俩女人平日里掐架也就和没憋住只屁一样,说不准啥时候就弄出点动静,头天吵再天忘几乎成了生活的调剂,漫不经心得很。可这次不同以往,这次大口袋被揭了伤疤后不但没感觉到疼,反而胸有成竹地回嘴倒咬了一口。只这一口就让老奎媳妇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脸涨得通红不说,更没有了再撕扯下去的力气,并且一直耿耿于怀。
大口袋这个人,生活作风比较随便些,她的这点出息村里人差不多都知道,她本人也不否认。和二柱子结婚的头几年,大口袋很是卖力气,一连气儿生了四个丫头。那阵子大口袋一家十足一副超生游击队架势,见天里东躲XC,家中被罚得啥啥不剩了还非要生个儿子不可。后来村委们总算逮到了二柱子,强行拉他去乡上做了绝育手术,但这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大口袋在接下来的两年间,俩腿一劈照样生出个丫头,俩腿一劈又生了个丫头,气得村干部恨不得吐血。生孩子比不得养猪事业被大力提倡,特别是在农村,计划生育那可是硬指标,是重中之重,马虎不得。最后村干部们差不多将从电视上那些侦探片中学来的抓捕手段都用尽了,才在一偏僻山村翻出大口袋。那时她又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天知道又是哪个男人撒的种,村干部先是押着她去引产,后来又寸步不离地守了些时日,最后强迫她挨了一刀,才绝了她想要儿子的念想。
平时老奎媳妇和大口袋拌嘴,只需捎带上她作风随便裤带太松的话把,大口袋立马就会收起一副咄咄之势,理亏气短地找台阶寻借口就坡下驴偃旗息鼓。但这回大口袋结结实实地给老奎媳妇耍了一个回马枪,并且收到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
因为什么吵架已经记不得了,反正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到后来渐处下风的大口袋又拿出其传统的招牌式动作——一手掐腰一手在空中比划,一窜一窜地跳着脚骂,胸前两只硕大的****也此起彼伏地跟着涌动:
“呸!缺八辈子大德的,满嘴抹屎长痔疮的东西,下辈子再托生肯定不会有**!”
老奎媳妇当然知晓大口袋此时阵脚已乱,只剩下胡叫乱骂的本事,只须最后轻轻一击便可大获全胜,于是翻着眼皮撇着嘴巴阴阳怪气地说:“哎哟喂,还指望下辈子?要是这辈子没积什么德,最好就不要再托生再现眼了!一只千人穿万人踏的破鞋帮子,换成牛筋底儿也是破鞋……”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老奎媳妇的“杀手锏”直接刺向大口袋的心窝窝,不过这次她肯定是有准备的,若不然也不会将话把接得如此干净利落:
“呸!呸呸呸!缺八辈子大德的,瞧你多一本正经,呸!自己家的闺女在城里做小姐当破鞋,换了钱给你们盖新屋住着很舒坦是吧?买鱼买肉吃着也特香是吧?还好意思说别人呢,呸!瞧你多能耐呀,你这不是破鞋的倒养了个咱村头号大破鞋……”
老奎媳妇先是一愣。大口袋的话真是太生硬了,太冷丁了,太锋利了,太令她意想不到了,如一记兜头闷棍,让她一时半会儿的竟没有了反应。稍微琢磨出那话的味道后,她一下子蹦起老高,一边喊着“你放屁”一边扑向大口袋,她想撕烂大口袋的嘴,她想将大口袋连同她的话一并摁死掐灭,不能让这空气中充斥着星点败坏她家门风的味道,更不能允许别人特别是生活作风有很大问题的大口袋糟践自己的宝贝女儿……她像一头暴怒的母狮,两手张扬着,目光如炬,风一样刮到大口袋面前,一把扯住大口袋的头发:“你放屁!你造谣!……”
大口袋被老奎媳妇如此近乎疯狂的架势给镇住了,完全没有料到老奎媳妇会疯了一样奔过来,更没想到她会拚了命般地动粗,两手一边招架嘴里一边发出“妈呀妈呀”的惊叫声。
老奎和二柱子几乎是同时从自家屋里奔出来。平时两个女人吵架,俩爷们是从来不参加的,习以为常充耳不闻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甚至有时俩人还会凑到一起卷上支旱烟聊聊庄稼聊聊牲口啥的。可这次不成了,这次事态明显是严重扩大化了。两人奔过来,各自拽过自家女人。
老奎说:“哎呀!哎呀呀!快放手快放手,这咋还能真打起来了呢?……”
二柱子说:“这扯不扯,整的啥事儿啊这是?脚跟挨脚跟地住着,瞧这扯不扯……”
两个女人被自家的爷们拉开,都拿出奋力挣脱状向对方比手画脚。大口袋显得有些虚张声势,因为若是真想扑过去,身板淡薄的二柱子根本就拦不住壮实的她。相比之下老奎媳妇就真实许多,大口袋的头发被她薅下来一大绺,这也没让她觉得自己占到了什么便宜,依旧疯了一样想挣脱老奎的阻拦:
“你个不要脸的,还学会造谣了呢!今儿个你要是不给我将放出的臭屁收回去,看我不撕烂了你!”老奎媳妇的唇边已经挂上一圈白沫。
大口袋披头散发,看上去有些狼狈:“呸!我造谣?你女儿的那点馊事儿全村谁个不知哪个不晓?就你自己个儿觉得你家宝贝女儿有多么正经吧!呸!破鞋!呸呸!……”
老奎媳妇挣命般地往前冲:“你放屁!你……你纯粹是在放没影儿的屁!……”
老奎边用力拉住老婆边忍不住也冲大口袋说:“她婶子,可不敢乱说话。俺闺女将来还要嫁人,怎么啥话都敢往外掏啊?谁不知道俺家香香在城里大酒店当领班,怎么会做出不正经的事儿呢?”
香香是老奎的女儿,今年21岁,身下还有个在镇上读高中的弟弟。
大口袋一把推开使劲往屋里拉扯她的二柱子,掐腰撅腚不管不顾地说道:“我瞎说?你见我啥时瞎说过?呸!不信你去问问孙老倔家小翠,人家那才是在酒店当服务员呢,你家香香早就去当小姐了!是小翠亲眼看见的,呸!咱是那瞎造谣的人吗?……”
小翠是村里较早去城里打工的女娃,香香后来就是跟她去的城里。小翠小时候被家里拉磨的驴踢过,落下了毛病,不但脖子歪,眼睛鼻子等长得也不是很本份,不过那孩子为人还算不错,懂礼貌,心地也很厚道,前些天刚从城里回村。
老奎两口子听了大口袋言之凿凿的话,立马都蔫了。他们没想到大口袋的胡说八道还真有根据,更没想到是小翠传出的风声,一时间想不出该如何应对。大口袋在二柱子的拉扯下,半推半就骂咧咧地回屋去了,完全一副班师回朝的架势,剩下老奎两口子傻站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后,老奎媳妇一屁股坐到地上,咧开嘴万分委屈地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