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逃跑的稽丑和刘根儿,在南山里猫了两几不敢挪窝。看看确实没有什么动静,刘根儿嘟嘟囔囔,说什么自己不是什么大人物,人家都懒得来追,又说什么,自己的死活无关痛痒,在稽丑看来就是些混帐话。
又过了两天,稽丑也估摸着没人来抓他们了。两个人从林子里出来朝南,然后朝东一路走下去。刘根儿一路问稽丑去哪儿啊?去往何处?到底去哪儿?你到底说不说!
稽丑头也不回的回答:“不说!”
一路走到了都城:咸阳。
两个人夜晚找到了一家小客栈,歇宿几晚,稽丑说是要打探打探,可是每天傍晚出去,直转到半夜才回来。
刘根儿急的抓耳挠腮,来回屋里走遛。他觉得稽丑神神秘秘的,问他什么,他又不说,下一步该干什么,他是一概不知,真不知道他这个兄弟心里在想些什么。晚上吃饭,给小伙计店饭账的时候,他觉得他的银子包袱轻了很多,也不知道稽丑拿了钱干什么去了。
这天半夜了刘根儿红泡了双眼回来,也不言语就上了床,头朝里,倒头便睡。刘根儿更是不解,躺在那里他在想,也许稽丑是去跑门路,找出路去了,后来他又惊得想到,难不成稽丑是去了赌當!他娘可是一再教导他:“儿啊,切莫去那黑窟子里,多好的后生要不了半年,就得當裤子,卖娘!”
一想到这里,刘根儿觉得头顶上敲了一声大锣,心里盘算着不管稽丑再怎么阻拦,明天我也得跟着他,一定要跟着他,纵然被敲断了腿也得跟着。
心里这么盘算着,可是到了第二天就出了变故。
刘根儿本来是鼓足了劲,说什么都要提出和稽丑一同出去。可是还没到晌午,两人才一早吃了早饭,眼见着这日头越挂越高,刘根儿正躺在榻上消食等日头,心下琢磨着怎样跟稽丑提起,谁成想,稽丑主动提出要和刘根儿出去逛逛,这下刘根儿纳了闷了!
“这么早啊!”他说。
稽丑也不看他只管收拾着自己的衣物,他取出包袱里唯一的一件半新的曲裾,穿在旧袍之上,然后将穿好的曲裾紧了紧,又将腰上的带子缠好:“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早!”
刘根儿故意问道:“你不是都是下午才出去吗?”
“今天有事,你到底去不去!”
刘根儿躺在那里故意高高的翘起腿,“不去!”他想着稽丑就生气。
“不去,算!”说完稽丑拔脚就往屋外走。
“我去!我去!我也溜溜脚!”刘根儿慌的忙不迭的穿鞋。
稽丑笑,“你不去,算,爷爷我也没求着你!”
刘根儿已经在高高的墙根底下等了两个时辰了,肚子饿的咕咕叫。
他望望天,拿脚撮撮地,稽丑已经踩着他的肩头跳上房,翻进这个院子很久很久了。
这里的墙显然要比别的屋舍的墙要高的很多,他奇怪的是,眼见着太阳已经越过了头顶,晌午都过了,这里还是静悄悄的,也没有人的响动。
他装作没事转到了大门口,这里却比一般人家要华丽些,装点高挂着大红灯笼,上高悬匾额三个大字,他觉得那三个字比划装裱的甚是好看。
一个老仆妇双手惦着一只便桶拿着刷子从里面出来,稽丑赶忙上前问道:“这位大婶,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那大匾上是个什么字?”
老妇人斜眼看了他一眼,撇着嘴似笑非笑一会儿才说道:“那上面写着《媚烟楼》,至于这是什么场所,解罗裳,鸳鸯被,装什么糊涂,晚些才来吧,姑娘们才睡下。”她又嫌弃的看了一眼稽丑:“切!早晚掏空了身子,让小鬼拿挠钩勾了去,把你的肠子肚子都给拽出来。”说完就步履瞒珊,一瘸一瘸的走了。
刘根儿嘴里念叨着:“这老家伙!这样不客气!她说什么,解罗裳,鸳鸯被,解罗裳,鸳鸯被!烟什么?稽大哥进个衣裳铺子做什么?定是个卖布匹的铺子,只是天这般高了,却不见他们开铺面。”他也不敢敲门,但是他想既然是铺面,他就是大大方方进去也是无妨的,万一稽丑弄了些什么营生,他也好接应接应。
刘根儿悄悄摸摸地延边进了门,门口一个大汉交叉着胳膊歪在墙角打盹,拿一块帕子蒙了头,他不敢走正厅,只是游走在旁边的走廊里很容易到了后边。
他一路纳闷的上了后边的一个小楼,只顾四下环顾着,不料兜头就撞在了一个软物件上!他定睛一看,只见是一个女子,钗寰高髻,粉面桃腮,魅眼迷迭,长颈玉肩,欲满魄魂。
他吓了一跳,赶忙一躬到底:“小姐貌美,小姐貌美,哦!对不起,对不起,小姐冒昧,小姐冒昧,哦哦!是,在下冒昧了,走错了,对不起,走错了,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他忙不迭的转身准备跑,要不是手扶栏杆差一点就摔下楼去,可是他的身后没有喊叫惊慌的声响,好奇迫使他转过头去,一看,方才嘘下一口气,原来是个刺绣的半人高的门帘子。他气得又转过来,看到门帘上的女子肩膀露出了一大截子,他觉得好不要脸,朝她呸了一大口口水,接着,他又觉的自己的口水脏了这女子,那样好看的一张脸,又急忙拿手去擦,没成想正撞在一个人身上,这人掀了帘子正从屋内偷偷摸摸的走出来,两人撞见,都吃了一惊!
“稽大哥!”
“刘根儿!”
“你在这儿做什么?”两个人同时问。
稽丑道:“我正要去找你!”
刘根儿眉毛倒立,暴怒了一张脸,正要对稽丑一顿指责,却被稽丑一把拽到了屋内。
刘根儿半天才弄明白了这原来是个妓院,对面的那个素面的女人稽丑说了是他的妹妹,那女人素面,好看的很,大大的眼,圆圆的脸,尖尖的下颏,身上穿着艳丽的红衣长襦,脖颈纤长白细,刘根儿心里想,这恐怕是天上的神仙姐姐才能投胎成这般模样,这和娘讲的不一样啊!
他心里嘀咕,娘说的妓院简直就是鸡窝狗圈,肮脏的很,可是这里,多好啊!他吸吸鼻子,一股子不知道哪儿来的香气把他弄的迷糊迷糊的。
天仙娘娘现在正在拿手帕一边抹着泪,一边埋怨稽丑:“你休要嫌我啰嗦,我还是要说,哥哥到现在才来找我,这几年了,我天天盼,日日守,就怕有一天我烂在这地底下,进入了十八层地狱去受苦,可是我这心里还是惦念着要给哥哥留个口信儿啊!我都不知道该怎样给你留信,这些年,就怕你找不找我,逢人我就打听,哎!我也真是有福之人,没成想还能见你一面,不过,这下也好了,就算死,我也心甘了。”说完了她笑的心酸。
这话听了,稽丑不由的肝肠寸断,红着眼睛问道:“这些年,你还可吃饱,穿的可暖,可,可受了什么皮肉之苦?这心里一定不畅快吧?”
那女子笑中含着泪,摇了摇头:“哥哥,你这话可问了不止一遍了,昨天你就一直抓着我问,还好,可能原是把这里想的太糟了,冯妈妈待我挺好,她看我顺从,刚开始也只让我陪陪酒,后来有个姓宋的。”说到这里她不说了,只是低了个头。
刘根儿问:“怎样了,怎样了?”
稽丑回头瞪着刘根儿:“不是叫你在外头等着!”
刘根儿慌了神赶忙说道:“是一个瞎眼的老女人让我进来的,还说这里是什么楼,什么解什么裳,什么被子,我只当是个衣裳铺子,还进来撞到了那个骚,那个姐姐身上了,才看到你。”
稽丑气的:“你个驴货,能干什么!”
可是那女子看着刘根儿那么怕稽丑,又是少根筋的样,早就扑哧一声扭坐在床上,笑起来,也不敢大声笑,只怕惊了院里的人,拿帕子捂了嘴,花枝乱颤,泪珠滚滚地笑起来。
他们在这儿打混,就听外面一声高亢刺耳的声音:“是谁呀?这么早就不让我们姑娘休息啦!”门帘一挑,进来一个高挑,上了些年纪但是仍旧风韵的女人。
刘根儿一看,呦呵,可是王母娘娘下了凡尘,珠翠晃眼,白肉颤颤,顿时直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