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3月14日(丁亥//癸卯//丁未)
小钦茶源开张。
林小青双目如星,娥眉似黛,略施胭粉的脸上洋溢着春日阳光般的笑容,忙而不乱地招呼着各类客人。
鉴于已经是有银行存款的人,我和任建商量良久,最后决定联名给林小青送上一个花篮表示祝贺。但将花篮放在茶源门口以后才发现与其他那些花篮相比,我们这个花篮明显要小上一个号,这让我心中难免有些尴尬和懊悔。
林小青显然没有发觉或者不会在意这个细节,热情地将我和任建领到一个包间,随意而不失礼节地与包间里的人说了一句大家都是朋友不要客气,便又忙着去继续忙碌。
我和任建刚刚在为数不多的空位上坐下,便听到一声充满无限惊喜的声音,呼道:“任兄弟!想煞老哥了!”
我诧异地抬头一看,却见一个精神矍铄的瘦小老头疾步向我们走来。与此同时,任建站起身来三步两步迎过去,叫道:“刘大哥,小弟也十分想念你啊。”
这二人右手持续紧紧相握,而左手各自在对方肩上不停地拍打,甚至我都能看到那老头肩膀上飞起的灰尘。
半晌,任建拉着那老头来到我面前,笑道:“安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刘大哥,也是DY县有名的中医,人称活菩萨的刘太医。”
我起立微笑,伸手说道:“幸会,何安之。”
刘太医一边与我握手,一边对任建说道:“任兄弟,与你老弟相比,我这点医术算个啥嘛。”随即松开我的手又握着任建的手坐下,继续说道:“兄弟啊,你言重了,言重了!”
任建头一侧,貌似责备又似害羞,说道:“刘大哥,你当得起,当得起!”
刘太医摇头大笑,继续与任建谈笑风生。
对于刘太医有意无意的无视,我不是很在意。因为对于一个并不是我目标客户的人,我也会有意无意地无视。倒是他们二人谈话的内容让我绝对不能无视,甚至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根据刘太医直接的仰慕之语和任建委婉的谦虚之辞,再加上我的分析推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任建曾经帮刘太医治好过一个叫宋先生的大人物,而且颇受这个宋先生的赏识!
这个结论让我很无语。
虽然刘太医口沫横飞的样子应该可以证明他没有说假话,而且我隐约记得韩亚也说过任建曾帮韩欧调理过身体,但我可是亲眼看过任建是如何帮秦明调养身体的,那简直是胡说八道。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拿到法庭上来说就是传来证据的效力明显低于直接证据。既然本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我便在心中对被告人任建涉嫌招摇撞骗、非法行医一案作了判决:鉴于被告人任建尚未对他人造成严重后果,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给任建判了刑,我额头竟泌出些出细汗,心绪更如金沙江浪花般翻腾,寻思着一定要想办法制止这贱人在错误而危险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值此,林小青推门而入,笑着领进来一个中年男人。
这男人方脸浓眉,身形高大,虽然脸上挂着微笑,却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而随着这男人的出现,正与任建称兄道弟的刘太医便一跃而起,伸着双手向那男人小跑过去。
此人正是刘太医口中被任建治好了不知什么毛病的宋先生。
我之所以如此判定,不仅仅是因为刘太医叫的那声宋先生比刚才见着任建那惊喜无限的声音更无限,也不是因为包间里的人有一多半纷纷起身迎那男人且口中冒出的均是宋先生安好之类,而是那男人面对众人的热情都只是微微点头,而独独握住了任建很远便伸出的双手。
那位宋先生笑道:“任兄弟,最近很忙啊?怎么没见着你到纳尼亚来玩呢?”
任建有些腼腆地笑道:“让二哥见笑了,兄弟都是瞎忙。”
林小青望着宋先生,说道:“表哥,要不你们到隔壁吧,我忙完了就亲自给你们泡功夫茶。”
我闻言略略诧异,实在没想到清新脱俗的林小青竟然有如此一位威严金肃的表哥。看来一辈亲二辈表、三辈四辈认不到这句俗语确实有理,至少林、宋二人从相貌上就有认不到的可能。
宋先生点点头,说道:“任兄弟,请。”
任建赶紧客气道:“二哥先请!”刚一迈步,又像记起了什么,便扭头冲我说道:“安之,跟上。”
我愣了一下,便也起身跟着任建等人到了隔壁一个包间。
任建与宋先生相对而坐,又指着我说道:“二哥,这位是何安之,我的兄弟。”
我起身与宋先生握手,说道:“宋先生好。”
宋先生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位小兄弟也是气宇不凡啊。”
刘太医笑道:“任兄弟的朋友,自然不会差,哈哈哈。”
宋先生说道:“任兄弟,最近我总感觉胸闷,提不起气,能再帮我瞧瞧吗?”
任建笑道:“刘大哥在此,我怎敢造次。”
刘太医赶紧摆手,说道:“任兄弟千万不要这样说,药吃有缘人,你与宋先生有缘,只有你才能有办法。”
林小青将我们领进这包间后便又出去,此时包间内便只有我等四人,我便暗暗将宋先生瞧得仔细。
根据二师父所授面相知识来看,这位宋先生日月角突,眉亮有型,鼻隆丰润,唇厚有棱,属于非常典型的富贵之相。换句话说,这绝对是我们的潜在客户,而且是大客户。
此时听得任建等人的对话,我心头不由得一紧,生怕这贱人一时冲动,又给我这大客户宋先生搞个什么猪腰子之类的来吃,便插话道:“刘大哥,如果是养生调护,任律师倒是没有问题;但如果宋先生真感觉哪里不舒服,需要药治,我看还是得你亲自出马才好。”
刘太医又摆手笑道:“何兄弟莫这样说,宋先生的病我是瞧过的,但实在是惭愧,还真不是我能治得了的。这事,还非得任兄弟不可。”
宋先生望着任建,微笑道:“任兄弟?”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既然二哥相信,那我便试试。”说完便站起身来,细细地盯着宋先生的脸,上看下看。
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略略一思便恍然,如果宋先生的脸再胖一圈,那简直就是当初这贱人糊弄秦明的场景重现啊。
如此一来,我倒是略感遗憾地放下心来。虽然这贱人有可能出洋相,甚至有可能毁掉我们的潜在大客户,但毕竟不会出现伤及人命的大事。
过了片刻,任建笑道:“二哥,我们做个游戏好不好?”
众一皆是一愣。
任建不理会我们的反应,走到包间一面空墙处,然后转过身来向后一跃,背心就结结实实地撞在墙上,笑道:“我们一起来做这个动作,看谁最先做到一百个。”
我忽然有些明悟。
虽然我不懂中医,但对《穴位精解》里面描述的经络穴位倒是非常熟悉。刚才宋二哥说他胸闷气短,这应当是手太阴肺经不顺畅;而肺属金,由脾胃之土气沁养;脾胃位于中焦,正是任建撞墙的背部。
难道这贱人就是想通过震动脾胃之气来舒通肺经?
我不确定我的分析是否正确,更不确定这方法能否治病,但我确定这宋先生显然不是那刘太医,他明显是一个值得我自我牺牲的人。再说,任建这法子显然也不会对宋先生的性命或者健康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既分析判定,我也装作好奇,拿着后背往墙上撞去,笑道:“别说,这撞几下还挺舒服。”
宋先生犹豫了一下,便笑着叫刘太医一起与我们并成一排重重地用背撞墙,一时间包间里乒乒乓乓响成一团。
林小青推门进来,眼睛睁得溜圆,诧异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任建一边撞墙,一边笑道:“小青姐,知道你中午要摆宴席,我们就提前清空肠胃,一会狠狠地吃你一顿。”
林小青笑着瞪了任建一眼,冲着宋先生说道:“表哥,你怎么也跟着他们闹?”
宋先生气喘吁吁地朝林小青摆摆手,却也没停下撞墙,直到我们都停下了动作,才说道:“够一百了。”然后抚着胸口招呼我们到沙发上坐下,说道:“任兄弟,我还真感觉有效果啊,好像不觉得那么胸闷了。”
我不知道刘太医感觉如何,但他和我都跟着说效果明显,并顺势把任建吹捧了一番。
任建笑道:“二哥,这个办法你坚持一个月,这期间再吃几剂中药调剂一下,应该可以见效。”
宋先生点头称好;刘太医大声叫好;我却暗道不好。
我先前卖力地配合任建,那是因为我分析撞墙是撞不出人命的。但我万万没想到这贱人既不懂是药三分毒的医学道理,也不明白见好就收的处事哲理,竟然还要让宋先生吃中药!
这不明摆着让自己难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