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便忍不住又将三郎、小金、青溪几处关于石像以及白衣老者、中年男人以及雪豹等给二师父和老神棍通通讲了一遍,然后满怀期望地等待二师父给我一个明白。
二师父在老神棍说话时便沉默不语,等我说完了仍然不说话,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老神棍倒是没有回忆什么,所以我刚说完他便十分干脆地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喝道:“我给你说过多少次,进入人阶之前别瞎跑!你既然不安分,就早早给我炼到人阶去。否则被那什么怪兽给吃了,那我乾元宗的脸面就被你丢到爪洼国去了。”
我捂着后脑勺,极其委屈地说道:“我以前不知道有道精这回事嘛。再说,这是您这个师父的问题,您如果早给我说了看易经就能修炼道精,我早就把它背得滚瓜烂熟。”
话刚说完,我却记起老神棍以前的确给我说过易经的重要性,不过他当时似乎说的是易道功法就是分为功法和易经两部分,显得笼统而模棱两可,并且没有阐述二者之间的关系,远远不如二师父说的这样专业而清晰。
所以这事肯定不怪我,至于他老神棍呢,就算不怪他,也只有怪他没文化。
老神棍眼睛一瞪,似乎还想再给我来一巴掌,幸好二师父终于开口,说道:“安之与荣儿、渐远不同,他多了解一些,想来也无妨。”
老神棍看着二师父还想说什么,却被二师父挥挥手制止。于是,我终于知道了一些我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江湖果真存在!不同的是二师父称之为修行界罢了。
修行界分为武林和修真两个层面,所有显世宗门,包括武当、少林、青城等等都属于武林,门派林立,人数众多;修真则多为隐宗,且数量极少,尤其是清末列强入侵、现代科技传入以后,更是鲜有所闻。
建国后,由于一件事情牵连,让修真七家隐宗先后出世。
所谓出世,是指隐宗做的事情与时局有关,倒并不一定是指世人都知晓他们存在。这七家隐宗分别是上清宗、归命门、无名宗、六虚门、上古天真、山水荒,以及我乾元宗。
让我惊讶的是上清宗宗主竟然真的是刘守桥,而且据二师父描述,我几乎可以断定这刘守桥便是我在三郎石室遇着的那位白衣老者!
至于归命门的黎旦、六虚门的汤受业等等,我既没甚接触,便也未过于在意。
我腆脸问道:“二师父,您说的那件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
二师父微笑不语;老神棍双眼一瞪,说道:“想知道?进到人阶再说!”
我礼貌地瞪了老神棍一眼,又眼巴巴地望着二师父。
二师父笑道:“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才使我乾元宗与另六家隐宗对势而立。不过,此事本已久远,你倒不用急着一时知道。”
我悻然道:“唉,以一敌六,殊为不智啊。二师父,那些宗门收徒弟也是我们这样非三不取吗?”
老神棍嘁了一声,说道:“他们哪里知道易道之玄妙?猫啊狗的见谁收谁,收一屋子歪瓜裂枣。”
我扑哧一笑,又忽地想起去年圣诞节晚上那位自称上清宗的男子,当时我准备诓他,结果却被他不屑、被他无奈,被他哭笑不得。原来,整个宗门只有六个人的乾元宗才是真正的小门小派。
真相果然令人唏嘘啊!
念头及此,我始明白乾元宗和人家六宗联盟人数差距不是一般的大,便隐隐明白为何老神棍总是担心我出事,进而对自己刚刚表现出的不理解他老人家心思的行为感到些许惭愧。
当我问到二师父与无名宗的事情时,二师父没有说他与无名宗的恩怨,而是说了一番让我更加震惊的话。
六宗联盟最初只是五宗联盟,而无名宗是建国后才开宗的,其开宗之人程希音竟是我乾元宗的弟子,也就是大师父和二师父的师弟。由于那件事情,程希音站在了五宗联盟一边,而当时乾元宗尚在世的唯一一位师祖刘继以一怒之下将其逐出师门。
这也正是师祖仙逝前夕令大师父代师收徒让老神棍成为乾元宗第三十六代弟子的背景和原因。
程希音本是西川岳安人,被逐后独自北上隐于岷山,曾声称要追随元靖祖师。但数年后他便自行收徒开宗,谓之无名。再不久,他又与其他五宗合盟,成六宗联盟。
隐宗情仇,江湖恩怨!
听二师父说完,我一改起初的无所谓而渐感惶恐。我觉得就像大师兄叶荣说的那样,我们对面的人确实太多;尤其是从宗门叛出的无名宗,往往会比别的宗门更为仇视本宗。
胥清山兄妹不也亲口说过么?他们与我乾元宗势不两立啊!
回过头来看,我身边却只有老神棍可以经常相见,实在过于势单力薄,让人忧心忡忡。
老神棍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笑道:“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六宗联盟也是今不如昔。比如六虚门,他们是人数最多的,但自从他们的当家人汤受业当年在那件事情中丧生后,整个门派就如江河日下,已经不堪一提。”
我精神一振,说道:“其他五家也颓败了吗?”
老神棍想了想,说道:“不至于颓败,但毕竟也不能和当年相比。现在比较活跃的是上清宗和归命门。至于无名宗,本来那件事情结束之后,他们便再无消息,最近却不知道为了何事,竟然又重新出世。”
二师父沉呤道:“或许和前几年他族弟的事情有关吧。”
我奇道:“他族弟是谁?”
老神棍没理会我,继续说道:“上古天真和山水荒两宗一直比较神秘,我和师兄知道的也不多,有机会你当面问问你大师父吧。”
我赶紧摇头,说道:“不用不用。”
老神棍哈哈一笑,说道:“总而言之一句话:不管他们如何,你自己加紧炼功就没错。你若达到你大师父那般境界,还用担心什么?”
这老神棍越说越不中听,而且明显是故意的。所以到后来我就压跟没听他如何说,而是在心里暗暗盘算。
抛开无名宗,余者中那不堪一提的六虚门我就不提;上古天真和山水荒虽然神秘,但往往神秘就意味着不会轻易出现,所以也不用太担心。
至于上清宗,我与那男子打过交道,目前是干不过他,但明显差距不算太大,假以时日说不定就能分分钟丢翻他。不算是大事。
倒是归命门啊,既表现得活跃,而我又对其一无所知,当真是防无可防。
但是,只面对归命门和无名宗两家,倒不至于让我觉得有多大的压力。毕竟,在二师父口中的修行界里,我最多算一个打酱油的,谁会闲着没事找我买酱油玩呢。
如此一想,我整个人都倍感轻松,便又陪二师父和老神棍闲聊一通,尤其对老神棍阿谀加奉承地吹捧一番,把这老头乐得眉飞色舞,喜滋滋地给我和二师父整了顿国家保护动物大餐。
如是,我回到长运宾馆天已尽黑。
任建爬在床上看《黄帝内经》,一边看一边比划,屁股还不时向上撅,声称他正在炼内功。
我哈哈笑道:“乖徒儿,看在你身残志不残的份上,我教你炼炼。”
任建把书一合,非常不屑地说道:“何安之同学,不要以为你会点拳脚功夫就了不起,我这《黄帝内经》可是上古奇书,鄙人已经窥得门径,正要从医入道。待本人得道那天,我动动手指头便能把你压得屁滚尿流。”
我摇头笑道:“不跟你扯这些混事,咱商量一下今年怎么开展工作吧。”
任建从床上爬起来,说道:“案子,虽然咱们决定以自我牺牲来换取司法公正,但说话容易行事难啊,我想了许久都没有头绪,你说咱们到底怎么样才能彻底牺牲掉?”
我想了想,说道:“程守平曾经给我说过,做律师最重要的便是人脉二字,所以我们的工作还是要以拓展人际关系入手。”
任建点点头,说道:“就怕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我踹了任建一脚,笑道:“咱不是还有钱吗?”
任建恍然大悟,笑道:“是啊!瞧我这记性,咱现在可是有银行存款的人,亏得我还时不时担心钱包一天比一天瘪呢。”
我笑骂道:“你就是一穷人的命!”
经过半个小时的商谈,我和任建完成了自我牺牲的计划,主要内容有如下几点:
一,一周之内,退掉长运宾馆的房间,将大本营转移到大益州;二,一个月之内,签订秦明的顾问合同,拿到不低于三万元的顾问费;三,两个月之内,从韩亚父亲手里拿到顾问单位,或者一万元以上的大案子;四,三个月之内,与苏小月打得火热,或者与仲明学等人达到互称哥们的程度。
至于其他次要或者次次要的内容,我和任建都不记得有多少,反正我们都觉得今年将是一个无比充实并且极有收获的丰收年。
临末,任建嘿嘿一笑,说道:“案子,中院通知明天领蒋习德案的判决书,你觉得咱们有胜诉的可能吗?”
我沉思道:“这事得一分为二来看。胜了当然最好,说明我们司法依然有公正的基础,只是需要我们稍加努力予以修正;输了也不可怕,咱们金沙会议早已指明了斗争方向,这输官司的判决就当作是咱们清司法公正之侧的战斗檄文。”
任建抠着脑袋说道:“案子,我发现你很可怕啊,之前扭扭捏捏的,而一旦决定要勾兑后……..”
我纠结道:“是自我牺牲!”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好好好,我发现你一旦决定自我牺牲以后,真的是大义凛然、荣辱不惊啊。你这副不死不罢休的英雄气概,让在下好生佩服!”
我笑道:“牺牲固可悲也。但我们已经被那些搞勾兑的丑陋行为逼得退无可退了,已经到了必须奋起一击的地步。英格索尔说得多好,法律源于人的自卫本能。我们就是以自我牺牲的方式来自卫,来维护法律的公平。
任建双臂高举,以诗朗诵的口吻大声说道:“让我们维护公平,那么我们将会得到更多的自由!”
我也振臂笑道:“那些人搞勾兑是为了一已之私,是不义之徒;咱们自我牺牲是为了当事人的利益,乃正义之名。
任建啪啪地鼓掌,摇头叹道:“索福克勒斯说过,如果法律没有恐惧支撑,它绝不能生效。所以,为了保障法律的效力,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我们必须用自我牺牲的方式让那些搞勾兑的蝇鼠之辈感到恐惧,并让他们在恐惧当中灭亡。”
我啪啪地鼓掌,说道:“这就是丁尼生所说的,与其责骂罪恶,不如伸张正义!”
说罢,我和任建大笑不已,一番笑看生死的豪情壮志充斥整个房间。
次日,由于任建伤口未愈而恐惧坐车,我便带着伸张正义的勇气和使命到中院领了一纸战斗檄文回来,然后约见了蒋习品与蒋习德的妻子。
蒋习品神色黯然地看着判决书,久久没有说话;蒋习德的妻子低着头默默地抹着眼泪。
但我没有当初面对王会林或张素兰时的那种复杂而忐忑的心情,看着蒋习品和蒋习德妻子悲伤而无奈的眼神,我只是默默地坚定了自我牺牲的决心和信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