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眼前是一个石台,台上面骇然是一具枯骨。从枯骨的姿势来看,这人生前应该是像我炼功那样盘腿而坐。也许年代太过久远,这枯骨身上竟没有衣物,只是旁边散落着一些零零碎碎地黑色布块和毛发。
在手机微弱的光线下,那枯骨散发着阴森森的绿光,黑黝黝的眼眶内更有磷光闪烁,如同鬼眨眼。
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让我惊呆,让我惊呆地是这枯骨旁边竟然躺着一个身着红色贴身小棉袄的男孩。
似乎过了几秒钟,达哥突然叫了一声狗娃,几步跨过去将那小孩从石台上抱起来,然后坐在石台上,用手机照着那小孩的脸,细细地看着。
我也回过神来,急忙走过去伸出手指探在那男孩的脖子上,然后对达哥说道:“狗娃只是晕过去,没事的。”
达哥连连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任建过来摸摸狗娃的头,说道:“这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话刚说完,他猛地扭着看着我,一动不动。
我先是一愣,随即觉得背心发凉。
自从遇着鬼打墙一直到现在,我们遇到了一系列的变故,难免心中或紧张或恐惧,所以忘了狗娃这回事。现在看到狗娃,我便想起这事情的起因便是因为那怪兽叼走了狗娃;而现在狗娃在这里,那岂不是说我们误打误闯地进入了怪兽的洞穴?
虽然怪兽和雪豹消失得诡异,但难保不会出现在这洞里啊!
我赶紧从达哥手里拿过手机,对周围进行一番打探;这一探让我稍感放心,但却更加地吃惊。
石台周围有很多人为的痕迹,这排除了是怪兽洞穴的可能;但这些人为的痕迹却让人不可思议,比如一圈石头里面有烧剩下木柴,木柴上面有一个白色的金属杯子,虽然已破损变形,却还看得到上面有为人民服务五个字。
石台前方十多米的地方是一个足足有篮球场大的深坑,而坑边围有一圈铁栏杆,只有对着石台处有个缺口,缺口处有铁梯深入坑内。
我和任建站在坑边面面相觑。这坑不知深几许,即便在手机照射下,也是黑黝黝地看不到底。
任建抠着脑袋,说道:“怎么办?下不下去?”
我也抠着脑袋,说道:“要不……你下去,我在上面接应你?”
任建瞪了我一眼,说道:“滚!我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我身后跟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怎么能如此莽撞?”
我回头看了一眼和达哥一起坐着休息的韩亚和厉欢,正准备调侃任建其实他与这两个大美女之间并没有一毛钱的关系,然而还没开口就发现有些异常。
就在刚刚那一眼,我并没看到黑暗中的韩亚等人,但是却隐隐看到她们方向似乎有亮光。
我心中一动,喜道:“我找着出口了!”说罢急急返回,绕过石台又走了几步,然后抬头看了看,心中却又复杂起来。
我确实找着了出口。
但是,这让我怎么说呢?
石台后面不到十米的地方,石洞的顶部突然高昂,并向上形呈一个空心的锥形;锥形的顶端离地面至少有不低于五十米的高度,比顶端更高的却是一片不大的星空——那是这洞的出口。
任建仰着头望着那若隐若现的星空,有些气急败坏,说道:“案子,这就是你找着的出口?你是鸟,还是鸟人?能飞出去?”
我也是一番愁肠翻腾,连反击任建的心情都没有。先前外面那只有几米高的土坑我都没办法上去,更别说眼前这个不但全是石壁而且角度还大于直角的高达数十米的出口。
我悻悻地说道:“好歹能看到天空,也算有些光线吧。”想想还是不甘心,我又拽着任建将石洞全部探查了一番,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回到石台。
整个石洞约有三个篮球场大小,竟然全是石头;别说出口,就连缝都没有一条,就活脱脱一个巨大的石头罐子。
厉欢又开始抽泣;韩亚不住地叹气;达哥抱着狗娃一言不发。
我试着拔打了几次电话,却连110都打不通;再看看手机电量明显不多,心中暗暗着急,最后心一狠,说道:“贱人,咱们一起到那坑下看看,说不定会柳暗花明呢。”
任建扭头看看韩亚,又看看厉欢,半晌说道:“成败在此一举。”说罢便夺过手机大步向深坑走去,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凛然。
我赶紧小碎步跟上,随着任建一步一步进入到坑内。
此坑不知有多深,我只知道铁梯是垂直而下,而我一步一步数到四十九步的时候,终于到了坑底。
任建四下晃了晃,突然有些惊讶地说道:“案子,真是见着鬼了。”
我随着手机光线仔细看了看,便明白任建为什么有些惊讶。原来这坑的地面不是石头,也不是泥土,而是混凝土。
正在惊讶之际,却猛然看到任建用手机扫到一物,同时听到任建又是一声惊呼,说道:“案子,真的有鬼!”
我赶紧跨过去,和任建一起看着那物发呆。
又是一尊石像!
和三郎、小金两处古墓中的石像一样,这石像依然是长袖宽袍的古人,只是手中拿着的既不是金属环,也不是拂尘,而是一块笏板。
愣了一会,任建伸手去拔了拔石像手中的笏板,拔了几次那笏板都纹丝不动,便嘀咕道:“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拽那么紧干嘛?”
我没理会任建,而是盯着石像胸口发愣。
我记得非常清楚,三郎石像胸口有天枢两字,小金石像胸口有天璇两字,而眼前这石像胸口却是天权两字。
别说像我这样擅长推理的专业律师,就算换作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如果接连见过这三尊石像而没有想到它们之间会有关联,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缺心眼,比柳静宜还缺。
但是,到底有什么关联呢?
任建拐了拐我,说道:“发什么呆啊?喜欢你就抱回家去,我不给你争。”
我心里一动,便抢过手机给石像拍了照,然后说道:“别说石像,你就是给我尊金佛我也不感兴趣。当前最紧要的是找到出口保命。”
任建嘁道:“出口?你觉得这里像是有出口的样子吗?”
我心下一沉,便离开石像四下探查,不料结果正如任建所说,这坑里依然是死路一条,我和任建像是站在一个巨大的石桶底部。
见任建还抱着膀子盯着石像,我没好气地说道:“你还真当这是座金佛啊?抱回家去吧。”
任建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嘿嘿一笑,说道:“我还就真抱回去。”话一说完,他双膝一曲,猛地张开双臂将石像紧紧抱着,看着竟真想把石像抱起来。
这石像高约两米,又是整块结结实实地青石,任建哪里真能抱得起来。但这贱人似乎着了魔,居然咬牙切齿地不肯松劲,而那石像竟也真的被他抱得微微一动。
就在石像微微一动的瞬间,我突然感觉脚下不稳,水泥地面似乎在晃动,并伴有隐隐轰鸣之声。
我大惊,冲着任建叫道:“放手!”
任建显然也感觉到了异样,迅速站直了身子,后退两步,问道:“地震了?”
我张着嘴不知如何回答,刚刚那阵式的确像地震,可任建松手之后便一切恢复正常,四周也没有什么异样。
就在这时,我眼前突然一黑,却是手机终于电尽。我对任建发出的毫无理由的埋怨充耳不闻,赶紧回忆着来时的路线,然后摸摸索索地找到铁梯,叫上任建慢慢爬出坑去。
爬到坑沿,我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隐隐可以看到韩亚等人的人影,以及黄花那双忽明忽暗的黄绿色的瞳孔。为了避免惊着她们,我便先向厉欢等人打了招呼。
厉欢的声音立刻充满了期待,问道:“何哥,找着出口了吗?”
韩亚问道:“刚刚是不是地震?你们有没有感觉到?”
任建回答道:“没有,下面也没有出口。”
众人不再作声,如同我的心情一样沉默。
我总感觉那枯骨瘆人,便招呼众人挪到那洞口下面休息,这样至少有些光线,还可以看看星空,让我觉得与外界还有着一丝联系。
良久,达哥叹道:“有火就好了。”
任建紧接着说道:“就是就是,有火的话我们就有救了。”
我明白达哥和任建的意思,有火就有烟,有烟就会从洞口飘出去,那样就可能让别人发现,而我们也就得救。但问题是这一切都是如果,现实是我们谁也没有火源。
黄花突然发出一声低咆,似乎在警惕,又似乎在叹息。
任建似在自言自语,说道:“黄花是怎么进来的?”
我微愣,想想这确实是我们探寻中的一个漏洞,当然也是找到出口的一个希望。此时光线不好,或许明日天亮,我们便能够找着黄花进来的洞口。如此,我稍觉心安。
我以鼓舞士气为目的,说道:“世上没有绝望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现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等天亮了我们再找找,一定能想办法生出火来。”
众人沉默。
我再鼓舞道:“大家仔细想想,既然黄花都来进来,那我们自然也能出去,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沉默。
我有些讪然,沉默。
半晌,我见厉欢和韩亚紧紧靠在一起,知道她们畏寒,便脱下外套,对任建说道:“贱人,你皮糙肉厚的,还不把衣服给亚姐披上?”
任建麻利地脱掉外套,说道:“案子,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厚道,这事还用你提醒吗?我早就有这心思,只是在想一件外套亚姐她们两个人不够用。”
我揶揄道:“那你不叫我脱?
任建一边将我们的外套递给韩亚和厉欢,一边说道:“这就是我和你人品的差异所在,我不是担心你受了伤身子骨弱吗?而你呢,考虑过我是一个伤员吗?”
韩亚说道:“行了行了,你们俩少说几句行不行?实在精力过剩就去给我们找点吃的。”
听韩亚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今晚我们都没有吃晚饭,而手机没电之前我大约记得已经是晚上十点许;此时一念到吃的,立刻觉得肚子咕咕直叫,又饿又渴,全身也立刻变得酸麻无力起来。
我找了块石头靠着休息,听到任建幽幽叹道:“真该把那烤鸡带上,已经烤熟了啊,啧啧,滋滋直冒油啊。”
这贱人一句话就让我口水直流,可又懒得用力气骂他,便闭上眼睛休息。忽又想到坑内那石像,为何任建一动它便发出那样大的动静?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听到有人说话,便眼开眼一看,却惊讶地发现天已大亮,而更让我惊讶的是我面前无声无息地站着两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