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竟是我和任建见过不止一次的刻有鸟兽图纹的青石板。
古墓!
我头脑中第一反应便是三郎、小金遇着的那些古墓,随即便感觉热血冲顶,一阵眩晕。再看任建时,只觉得他那张想极力掩饰但又难以力及故而呈痛苦状的脸在手机光线照射下显得说不出的滑稽与猥琐。
韩亚有些疑惑地问道:“安之,你们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重新审视下我们所处的环境和面临的困难,心下便有了决定,说道:“没事,我们在商量这石柱的高度够不够。”说罢我便起身走到石柱前面,准备开始实施我的逃坑计划。
任建一瘸一拐地过来帮我扶着石柱,而始终张大了嘴巴不说话,仿佛嘴里面冒出的是十万个无声的为什么。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虽然我认为这句话不完全对,至少我不愿意真的以命去换财,但如果为了财而仅仅是偶尔去冒冒险,这还是非常值得的。
此时我决定放弃进洞冒险,便是对我的这种价值观念的深入贯彻执行。
因为以目前众人的身体状况来看,现在进洞已然不是偶尔冒险,而是以身试险;更重要的是我已经从先前的头脑发热中清醒过来,已经清醒地断定这种青石板下面的古墓一定早已被人洗劫一空,这是有三郎和小金案例为证的。
既然如此,再去冒险就是只有非律师人员才会采取的盲目决策。我要随时随地提醒自己律师是以理性为思维主导的人。
我没理会任建的十万个为什么,招呼众人扶稳石柱,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再贴着坑壁慢慢直起身子,竟惊喜的发现我刚好能抓住一根食指粗的树根。再看看这树根上面没入崖面时已粗过手腕,应当承受得住我的重量,便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开始向上爬。
也不知先前被那怪兽伤着哪里,反正我感觉自从我修习易道功法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力不从心,向上爬了两米不到我便感觉双臂酸麻无力,脚尖在坑壁上也借不住力;结果就是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整个人就像陀螺一样悬在空在打转,实在是无奈而尴尬。
我喘着气往下一看,任建等人仰头张嘴一动不动,如同秦坑里供人观瞻的兵马俑。我暗叹责任重大,便再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用力向上一挣,却突然感觉心头一紧,同时身体急剧下坠。
在韩亚和厉欢的尖叫声中我再次跌落坑底,脚还未沾地我便发出一声惊呼,嘶声叫道:“进洞——”
虽然我现在道气运行不畅,体力不济,但毕竟眼力还在。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我分明看见我手中的根树从上面的崖面脱落而出,而那崖面上的泥土也纷纷垮踏。
更要命的是那黑坳坳的崖面似乎掩盖了一部分星空,这不需要分析就知道那是整个崖面要倾塌的趋势。
我跌落在泥土上再跳起来只过了极短的时间,但就是这极短的时间后我眼前便是一暗,隐约看到任建将韩亚和厉欢一手一个像扔沙包一样扔进了青石洞,然后自己屁股一撅也闪了进去。
这贱人哪像一个他口中自称的敢于牺牲生命而捍卫法律尊严的卫士,分明是胆小如鼠为求生存而决然背叛法制的告密者,逃命的时候比猎豹还快,比蹬羚还敏捷啊。
但此时此地我宁愿要十个这样的告密者,也不要一个看不清时势的卫士。
厉欢的手机从洞内透出些许微光,达哥的黑乎乎的身影反而显得异常清晰,他猫着身体似乎想捡起被我斜插在地上的大砍刀,全然不顾自上而下已然如雨的泥屑,更不顾他身后还有我这样一个大活人。
我甚至没有时间向达哥表达一声不满,便听到头顶上面传来沉闷而心悸的声音。
我一个大步跨过去将达哥向洞内一推,然后一个鱼跃扑在他身上,几乎是同时,我身后传来一股气浪和瘆得耳朵发痛的巨大声响,紧接着便感觉脚踝以下部分一紧。
我惊魂未定的大口喘着气,半天听到身下传来弱弱的声音:“兄弟,我的腰受不了。”
我毫无负疚感地从达哥背上侧翻到青石板上,又用力地将脚从泥土里拔出来,再四下看了看,心情便如那初入洞房的小媳妇,既害怕又欣喜。
那崖面果然整体倾踏下来,不知是否将外面的土坑填平,但我们所在的这青石洞口已被完全堵死,甚至泥土一直漫延到洞内一米左右才斜斜而止。
任建说道:“完了完了,这洞口堵死了。亚姐,现在怎么办?”
韩亚瞪了任建一眼,说道:“还能怎么办,等死呗。”
我本想借韩亚之势再调侃一下任建,不想厉欢又开始抽泣,便说道:“欢妹妹,俗话说好人命不长,祸害活千年。有任建这祸害在此,咱们肯定没事的。”
任建笑道:“何安之,咱们现在的处境凶险万分,困难重重,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再者说,咱们现在这样跟老鼠似的猫在这里,到底是谁给祸害的?”
韩亚喝斥道:“你两个少贫几句,赶紧想想现在怎么办。”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亚姐,D.N.辛哈说过,一位优秀律师的素质就是勇气,优秀律师所具有的这种勇气并不是出自盲目和莽撞,而是来自深刻的知识和品格的正直。而世间的事竟是这般凑巧,我不但具有深刻的知识和正直的品格,同时还具有莫大的勇气,所以我建议,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案子进洞去探探情况,找到出口便来叫你们。
韩亚道:“不行!”
我心里自然明白任建那点小心思,他知道里面是古墓,所以一定是是想先到先得并且财不露白。但眼前这形势不容我支持他,我说道:“我同意亚姐这个否定意见,现在兵分两路确实是下下策,但咱们已经没有退路,只好进洞去博一博。对吧亚姐?”
韩亚默认。
厉欢哭道:“我害怕。”
我探出手去拍拍厉欢的腿,安慰道:“欢妹妹不怕,你得相信我。你也听到我们刚才的讨论,这洞里有另一个出口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我们很快就会出去的。”
我本是想故意缓缓厉欢的紧张情绪,不想厉欢听我说完后立即点头,破涕为笑道:“嗯,何哥我相信你,你连怪物都打得过,一定可以带我们出去的。”
我心下微微尴尬,但想到眼下最需要的便是善意的谎言,于是坦然地默认了我具有打败那牛头熊身怪物的实力,说道:“闲话不多说,咱们抓紧时间吧,我和贱人走前面,达哥垫后。”说罢从厉欢手里拿过手机就开始向洞里前行。
青石洞仅一米见方,我们只有低头猫腰蹲着往前挪。挪了十多米后,青石洞渐渐向下延伸,如此十数米后又向左折转,竟仍然看不到尽头。
我招呼众人稍作歇息,然后又拉着任建向前挪了几步,低声说道:“我觉得不对劲啊贱人,这洞怎么会这么长?”
任建眯着眼想了会,也低声说道:“这不对劲也没办法,咱们没有别的选择。”稍作停顿,他又压制不住兴奋低声说道:“案子,我认为这绝对是一座大墓,否则建这么长的通道干嘛?案子,大墓啊!”
由于已经对这墓有了判断,所以我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能从里面捡些什么值钱的宝贝回来,倒是这通道漫漫无尽头,让我心里略有些不安。
但眼下却也没有什么办法,我只好不接任建的话茬,说道:“咱们都小心点,随时注意周围的动静。对了,你伤口怎么样?”
任建裂了一下嘴,说道:“还行,没有伤筋动骨。”说完又突然嘿嘿笑道:“案子,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武功啊?先前那几下像演电影似的,牛啊!”
我一愣,想了想才明白任建说的意思,便笑道:“你以为一个神棍就有资格当我师父啊?老神棍功夫可好了,指点了我几招。小意思。”
任建啧啧地瘪了瘪嘴,说道:“嘚瑟!改天让厉欢的大舅来给你过过招,让你知道什么是武功。”
我奇道:“厉欢的大舅?”
任建说道:“她大舅是武馆教练,我见过的,人家那才叫武功,三拳两脚就打得你找不着北。”
这时韩亚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要走就赶紧走吧,呆在这难受。”
任建赶紧说道:“对对对,亚姐说得对。”然后又冲我吼道:“你在这耗着干嘛,不是浪费时间吗?”
我白了任建一眼,便向众人招呼了一声然后继续向前挪。
十多分钟后,我突然举手示意众人停下。
厉欢问道:“何哥,怎么不走了?”
我没回答厉欢,而是侧身问任建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任建侧着头听了一会,说道:“好像是狗叫?”
这时,达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说道:“好像是黄花。”
我倒吸一口气,说道:“黄花不是被那怪物弄飞掉了吗?从方位来判断,它指定是掉进那深沟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任建也迟疑了一下,然后猛然和我同时说道:“有出口!”
众人一下兴奋起来,厉欢高兴道:“太好了,快走快走。”
韩亚说道:“不用着急,这通道上面没有青石,说明快到头了。”
听韩亚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这青石洞不知何时已经有了变化,之前洞内四面都是青石,此时却只有地面是青石板,而头顶和左右洞壁却已是天然的石头。看这架势应该是到了一个天然形成的石洞,而一般来讲天然石洞都会有出口,甚至还不止一个。
我也有些兴奋,扭头问道:“达哥,你能确定是黄花吗?”
达哥顿了几秒,说道:“就是黄花。”紧接着又吹了一声口哨。口哨声尖锐急促,在这狭小但深长的洞内如长蛇一样滑向远处,又从远处传来阵阵回声,如鬼叫一般。
不多时,我看见远处黑暗中出现了两点绿油油的鬼火,这鬼火越来越近,直到我听见一阵哼哧哼哧的声音,才看清那正是向我们迎面跑来的黄花。
众人一阵欢呼。
黄花不知经历了什么,也显得十分兴奋,摇着尾巴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嗅了一回,才扑到达哥怀里,在他身上不停地亲昵。
我舒了口气,说道:“达哥,你走前面来,让黄花给我们开路!”
达哥还没有说话,黄花却像听懂了我的意思一样,一边呜呜低叫,一边咬着达哥的裤脚向前拖。达哥只得侧着身子从我们身边挪到前面,然后接过我递给他的手机开始带路。
跟着黄花走了数十米后,洞内渐渐开阔起来,我们终于可以站直了身体。
任建扭头对身后的韩亚和厉欢说道:“两位美女,咱们这次旺苍之行有意思吧?”
厉欢笑道:“有什么意思啊?要看到熊猫才有意思。”
韩亚说道:“找着出口才有意思。”
这时黄花突然汪汪地叫起来,达哥也加快了脚步向前小跑。我稍稍一愣,又招呼任建等人也跟着跑过去。
待黄花不再向前跑而是在一个地方狂呔不止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