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2月25日(丙戌//庚子//戊子)
是夜,城市里处处都是妖艳的霓虹,充斥着凛凛寒风。以自然条件而论,这不算一个外出的好日子,但是,如果有一个花儿般的美女同行,那又另当别论。
陪柳静宜在宽巷子吃了李雪牛杂火锅,我们便打车直接赶到天府广场。
未近,举目望去则是人山人海、热气腾腾;既近,则全是青一色的年轻人,无一例外地戴着圣诞老人的白色帽子,拿着各式或样的充气工具,近乎疯狂地相互敲打着脑袋,或者向对方喷着那白色泡沫一般的东西。
当然,但凡敲向我和柳静宜脑袋上的任何东西都会被我隐晦地弹开,所以柳静宜发现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后便展现出何惧之有的气概,继而用追穷寇的勇气将手中的充气长颈鹿砸向对面或侧边那些压根不认识的青年男女,引发阵阵尖叫。
甚是无聊。
起初我是没有一点兴趣,纯粹是为了配合柳静宜的兴奋;但后来面对越来越多的鹿、虎、猴以及叫不出名字的充气工具的围攻之后,我便也产生了一些战意,手中的海豚在路灯下散出条条蓝晕,每一次都准确地点在那些工具末端的大拇指,然后便看见那些鹿虎猴在人群头上乱飞。
柳静宜紧紧贴在我身边,大声叫着笑着,但凡我被击飞工具的对手,她一定会又快又准地在人家脑袋上补上一下或者两下。
有时,我们周围的人会看出自己的不利,便哄的一声退开;而外围不明所以的人马上又潮水般涌来,继续上演被柳静宜敲打脑袋的画面。
我一手搂着柳静宜的腰,一手持着海豚划出道道蓝晕,胜似闲庭信步。偶尔头脑中会想我们乾元宗的易道功法还是有些用处,至少泡妞还是管用。
相信柳静宜自今夜以后会对我更加崇拜,啧啧。
突然,我感觉心头一紧,接着便瞟见一只米奇带着与那些虎猴截然不同的气势向我敲来,而且隐隐直指我拇指少商穴。
我小腹一紧,道气直抵手腕,海豚便侧向击下,将米奇弹开。而让我想不到的是米奇居然没有被击飞,而是迅速反转迎向我眉间印堂穴。
就这眨眼功夫,我确定这只米奇不是一只普通的米老鼠,而是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女孩;虽是一脸笑容,但眼睛……我来不及细想,稍稍侧头,同时海豚反守为攻直取红衣女孩腕上裂缺穴。
米奇果断回撤,紧紧贴在海豚之上,相互借力卸力、如沾似黏,极似翩翩华尔兹。
人民群众的力量无坚不摧。
我和红衣女孩过招不过数秒钟时间,柳静宜便尖叫不止,头上身上不知被敲中多少次,她一手捂着头一手拽着我拼命向后逃。
我扭头看向那红衣女孩,她笑吟吟地盯着我,但眼睛却像……看死人一般充满异样。
我猛然记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看见这双眼睛。
当初王会林那案子领判决书那天在凌满满办公室门口,就被这眼睛看过一回,而这女孩正是江宏民身边那个助理!只是在我印象中当时凌满满似乎并没有核实她的代理人身份;或者核实,但我当时太过紧张而没在意或记住。
在人群中跳窜数十米后,身后已没有追踪者;柳静宜张开双臂将我抱住,喘着气笑道:“太好玩了,太开心了。”
我也笑道:“还要不要继续?”
柳静宜抬头瞪大眼睛,喜道:“当然要啊。”话音未落她便抽身出去将长颈鹿重重在砸在我们侧方一个戴眼睛的小伙子头上,然后又尖笑着躲到我身后。我只好祭出海豚,将直扑而来的一只老虎弹飞。
我和柳静宜变了招数,不再傻到像杨再兴那样在原地独挑滑车,而是左冲右突,辗转作战。这过程中我隐隐期盼再与那红衣女孩过过招,却始终没有再遇到她。
虽然我还没有进入人阶,但内心却早已将自己和普通人区分开来。我甚至觉得会功夫的人本来就是一个圈子,而那红衣女孩便是不可多得的圈内人。
不知不觉已近午夜,柳静宜终于撑不下去,意犹未尽地拉着我挤出人群。
柳静宜额头满布细汗,几丝头发沾在上面欲离还即。她先是笑吟吟地抬头看着我,随后又慢慢闭上眼睛,双唇微启,鼻息若兰,如夜雨海棠。
一时间我有些痴了,慢慢将嘴唇贴上去。
唇齿相依疑是梦,直待月落晓星寒。良久,我们分开,柳静宜抿笑道:“坏人。”眉目之间尽是娇羞之态。
我正色道:“怎么能说是坏人?理查德.杜坎思说过,律师如果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就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舌头。既然……嘿嘿,那正好说明我是一个好到不能控制感情的好人。”
柳静宜扑哧一笑,挽着我的手臂说道:“只能说明这个理查德.杜坎思也是个坏人。我们走走吧,路上有车我们再打。”
我自然希望此情可长久,便陪同柳静宜慢慢向西门走去。
拐进SX街后,我们眼前便恢复了正常的冬日午夜的景象。长街萧索,四下空旷,路灯寂寥,寒风拂面。
柳静宜一脸纳闷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眯起眼睛,说道:“前面有人。”
柳静宜拽紧了我,问道:“什么人?”
我笑道:“坏人。”
柳静宜瞪了我一眼,说道:“你别吓我……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等车吧。”
刚刚拐进SX街,我便听到前面二十米左右的小巷子里有人说话,根据声音判断应该是三男一女。不巧的是,这女孩应该不认识这三个男人。
在大学时我和任建虽然以胆大著称,但我们从来都很鄙视暴力,就算形势所迫需要我们暴力,我们也采用歌德所说的和平暴力——法律和礼貌。
我们更愿意像张仪那样以一张嘴纵横六国,而不愿意和对方动刀动剑;就算形势所迫需要我们动刀动剑,我们也只希望像段誉那样用六脉神剑,而不希望像南海鳄神那样挥舞大剪刀。
但自从上次被老神棍调理后,与我身体变化同步的就是我的心态,现在我似乎随时都有一种渴望,渴望遇上能与我有一战之力的对手,隐隐有了些好斗的念头。
是以,此时遇到这种事,我不可能装作不知道,更不可能视而不见——人家段誉也救过王语焉不是?
我揉揉柳静宜的脑袋,笑道:“有小爷在此,小娘子怕个甚?就前面巷子里,去看看。”说完便半拖半拉地带着柳静宜走近前面那条小巷子。
巷子里有盏路灯,灯下的电杆遮挡了那女孩,只从电杆后面透出部分红色衣角,我看到三个男人围着电杆对那女孩嬉笑挑逗。
柳静宜显然也听到了那三个男人说话的粗鲁和下流,有些结巴地小声说道:“安之,他们是三个人…….我们还是打电话报警吧。”
我示意柳静宜放心,便径直走过去,大声说道:“人家是美女不错,可又不认识你,凭什么陪你玩?”
那三个男人显然没有料到突然有人过来,显得有些吃惊,继尔一脸恼怒,其中背对着我的那个穿咖啡色羽绒服的男子转过身来,恶狠狠地说道:“瓜娃子,这里没你的事,滚!”
我笑着摇了摇头,直接走到咖啡色羽绒服男子面前,顺便一瞟电杆后面那女孩;这一瞟却让我心情瞬间复杂起来,颇有一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这女孩竟然就是刚刚在天府广场与我过招的红衣女子。
虽然与这红衣女子过招只有数秒时间,但我能断定她搞定眼前这三个男人和拍死三只苍蝇没区别,我这样冒然为她出头明显有些不妥当啊。
可是,既然已经出了头,我也找不着理由退回去。再说,万一被柳静宜误会我是临阵胆怯,那可是丢了大脸。
我略带尴尬地冲那红衣女子笑道:“还真是巧啊。”
红衣女子双手揣在羽绒服兜里,抿嘴笑道:“是很巧啊。”
我抠了抠头,说道:“几只苍蝇而已,似乎不需要我动手。”
红衣女子微微蹙眉,说道:“正因为是苍蝇啊,脏兮兮的,怎么能让女人动手?”
我微微点头,暗道这红衣女子确实是我们圈子内的人,深知我的顾虑,故而说话给我留足了空间。
我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们这些臭男人来吧。”
我和红衣女子旁若无人地对话明显让我面前的咖啡男愤怒,以至于他摸出一把削水果的小刀——我确定那是一把削水果的刀,间有淡淡苹果香味;而就是这样一把小刀,他居然以关公挥大刀的姿势向我迎头劈来——这不是埋汰人吗?
我忽地有些埋怨老神棍。
我不止一次地向老神棍炫耀我的身手不是一般人可以对付的,但他总是打击我,危言耸听地说我面对的不会是一般人。
这咖啡男难道不是一般人?
我敢肯定等咖啡男的刀尖离我面门只有五指距离的时候我再动手,一样可以先把拳头放在他鼻梁上。
真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但咖啡男动刀之前很没礼貌地问候了我祖辈,甚至极有可能把我当成了曾被他切过的苹果,所以我自然不愿多候哪怕零点零零几秒的时间,便直接一脚踹在他胸口。
咖啡男倒飞回去,先是重重撞在电杆上,接着便蜷缩在地上呻吟。
在咖啡男倒飞的过程中,他嘴中喷出一串殷红的血珠,在路灯下熠熠发光,既凄惨又妖媚,更有一种阴森森的诡异。
看着很爽快。
这爽快的一幕在场的其他人应该看不到,但红衣女子绝对不会是其他人。
我摇摇头,对红衣女子说道:“太血惺了。”
红衣女子抿着嘴,点头说道:“嗯,所以这种事应该由你们男人做。”
另两个男子反应竟然不慢,只是稍稍一愣,便不约而同地从身后摸出一把可以削稍稍大一点水果的刀,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
我一窜而上后发先至,左腿曲膝顶在左边那男人胸口,同时右脚绷直用鞋尖点在另一个男人的腰间。这样的结果便是瞬间听到两声沉闷的肉体与柏油路面的撞击声。
我故意恶狠狠地向那两个倒在地上的男人吼了一声滚,然后轻松地拍拍巴掌,尽情享受一下胜利者的风头——尽管我内心也知道战胜这样的对手实在算不上什么出风头。
因为这两个男人并没有问候我的祖辈,所以方才我腿脚用力自然也是有所收敛。他们带着或恐惧或不甘的神色,挣扎着起来架着那还在电杆下呻吟的咖啡男一瘸一拐地仓皇而逃。
柳静宜一阵小碎步跑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张着嘴却没有说话。
我拍拍柳静宜的头,又对红衣女子说道:“何安之,上行所。”
红衣女子展颜一笑,说道:“欧阳毓,无业游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