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点将台。
出山入城后的第一件事,我便去买了手机和电话卡,然后打给柳静宜。但柳静宜电话依然关机,这让我隐隐有些不安。
打给任建,这贱人将我一番好骂,说我明明没有当甩手掌柜的命却偏偏喜欢摆甩手掌柜的谱,连海妃都可以扔在路上;被我几句话呛回去后,这贱人又用另外一件事来打击我。
我们被暂停执业半年!
这贱人说陈茂才将所有的事都推到我们身上,说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按我们授意而为;甄可蘅状告我们除开律师费外还多收她姐姐五万块钱;马凯波揪着我们乱收费不放……
司法局周局为此勃然大怒,誓要剔出律师行业内的两匹害群之马。
左力宏极力斡旋,但他从周局处探得除了黄市长关心此事外,竟还处处透露着苏小月的身影。后来欧阳毓从任建口中得知此事而出面协调,周局遂说经他们调查核实,陈茂才涉嫌犯罪的事与我们无关,但乱收费的事实确实存在。
是以,最终司法局的处理结果是不仅勒令我们退还马凯波二十万、甄可莲五万,还对我和任建各自罚款十万,同时暂停执业半年。
这贱人多半被气糊涂了,不与我共同声讨周局和苏小月等人,反倒与我算起帐来,说道:“加上吃饭请客的费用,对了,还有拖海妃的费用,你总共欠我二十六万,看什么时候方便打给我。”
我火气陡起,吼道:“你想钱想疯了,一分钱都不会少给你!仁至义那边有没消息?”
任建嘿嘿一通贱笑,说道:“正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程守平那虾子知道咱出了事,马上签字让咱们转所;还是女神仁义啊,王崇阳给我打电话,说女神随时欢迎咱们去仁至义。当时你电话又打不通,我就直接回了话,说咱们等处罚期过了再去。”
火气仿佛是我身体的支撑,发作一番后我顿觉全身虚脱一般,无力道:“暂停就暂停,我觉得也不算坏事。贱人,我正好在蓝田处理一些事情,不知道要耽误多久,你怎么安排?”
任建啧道:“我还是留在益州吧,毕竟还有那么多顾问单位,总得处理些正事。对了案子,你给欧阳毓打个电话去,她给我打了几次电话问你的消息。”
………..
欧阳毓一阵噼噼啪啪的嗔怪后,声音缓下来,说道:“你这人也真是的,电话换了也应该给我说一声嘛……急死人你能偿命吗?”
我听出欧阳毓声音有异,便顾不得给她解释电话的事,问道:“阿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欧阳毓迟疑半晌,说道:“静宜……她结婚了。”
我愣了一下,急道:“你说什么?”
欧阳毓清清嗓子,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静宜给我打过电话,说她结婚了,让我多照顾你……”
“你胡说!”我狠狠吼出一句便挂了电话。
呆立半晌,我冲到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司机吼道:“包车,到益州!”
司机愣了愣,说道:“钱怎么说?”
我没好气道:“随便你说!”
司机还想说什么,我却恼怒地推开车门下了车。
出租车前面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戴墨镜的老头,手里持着根竹棍直直指向车内。却是在其他地方或时间遇见我必定会奇怪但此时看见却只觉得想发怒冒火的金算命。
旺苍彩虹桥下摆地摊算了几十年命的金算命!
听说早已到勉州且被国安方面盯着的金算命!
我虚眼走过去,说道:“金瞎子,你想干什么?”
金算命微笑,说道:“当然是拦下你。”
我怒道:“就凭你一个瞎子,也想拦下我?”
金算命微笑,说道:“是啊,瞎子看不见,所以白白在旺苍呆了那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小子是个与众不同的人物。”
出租车司机摁一声喇叭,我挥挥手让他倒车离去,然后冷笑道:“你装了几十年,累不累?亏得小时候我还浪费时间逗你开心,想不到你竟然是上清宗弟子,更想不到你今日还想着要针对我。”
金算命微笑,说道:“都是老朋友,我怎么会针对你?我是一番好意思,陪着你走一段,省得你孤单。”
我嘁笑一声,狠狠道:“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手段!”
金算命微笑,说道:“我是一个瞎子,眼睛里只有黑暗。”
…………
这是一个黑暗的世界。
微微感知,我知道自己被金算命带进他的世象,而且是形象。
我心下黯然,我不在意两个大活人突然从路边消失会不会引发什么后果,我只知道能够开辟世象的人至少得是人阶后期的实力。
而我,只是人阶前期。
黑暗中,金算命在我面前静静立着。半晌,他说道:“如果你还想动手,现在请便。”
我深深吸口气,说道:“金大师,我是真有事,我必须回益州一趟!你要不放心就随我一道,等我办完事再随你回来?”
金算命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反正又不是你的正缘。”
我怒道:“你骗了几十年还没骗够?你真以为你算命的?你怎么知道不是正缘?”
金算命笑道:“我确实是算命的。”
我急道:“别说废话,你到底同不同意?”
金算命笑道:“不同意。”
我不再有任何犹豫,池塘风起,滔声如怒。在无穷的黑暗中,无数的荷叶、荷花急速飞旋。
微微停顿片刻,待池水涌起有史以来最大的浪头,我轻喝一声,全身发力而动。
像是被海啸冲击一般,无穷的黑暗被震得裂开几道裂口,隐隐透出几丝光线;但眨眼之后,那几道裂口迅速合拢,池塘便更加黑暗,像是浸泡在墨汁当中。
我心下再动,无边无际的池水再度涌起,托住先前的巨浪,向更深处涌去。但黑暗仿佛突然变得虚无,又仿佛远得没有尽头,无数的池水像是要无声无息地永远涌出去。
正值此,黑暗突然动了起来,像是翻滚的墨汁一样的云层;而池水像是突然撞到一堵黑色的墙,轰然巨响后便倒山一般回涌。
我眼前大亮,口中喷出一腔热血。
半晌,我喘着粗气恨恨地盯着前方。
金算命在我前面十余米处,左手杵着竹棍,右手正拭着嘴角一抹血迹。他哑然失笑,说道:“吃亏的到底还是你,这又何必呢?”
力战不敌,只有智取。
我慢慢平复下来,四下打量一番,发现我和金算命已经置身城外一处田地里,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位置。
我叹口气,说道:“算了,我打不过你,就依你的,走吧。”
金算命微笑,说道:“我是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你瞧着日头或者树木向朝,只管向北方去。”
我默不出声,缓缓抬步;走出数十米,身后金算命突然说道:“这是东方。”
我愣了愣,怒道:“你又看不见,知道什么?前面路不好走,我总得绕一下吧。”说罢无奈地拆身向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