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敏笑道:“你是律师,应该清楚什么事都要讲证据。虽然都知道房小东是黑社会,但毕竟没有掌握到什么证据,法律也不可能拿他们咋样。我只是提醒你私下得注意一点,别被他们黑了可不划算。”
我口中连道明白,心里却有些糊涂,暗想这案子既然是上面有人插手,那房小东这些黑社会又如何能参和进来?
苏小月让房小东抓紧的那事究竟是指这件事呢,还是青石板古墓那些事?
见我半晌不语,周敏笑道:“我只是提醒你注意些,倒也用不着太担心。其实人在社会上漂,哪里都会有些风险,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赶紧摇头,又点头,笑道:“对,我是在想这个案子虽然复杂,但承担风险最大的却是办案的法官,胡忠他们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周敏似笑非笑,说道:“兄弟,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中院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吗?哪个人背后没有一些条条道道?”
听周敏如是说,我似乎有些明悟。以前也曾听过一些传闻,说是中院法官多是部队转业的军人,以及各方面安排进来的非法律专业人士。这就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这些人必定不是普通人等。
如此,倒也不难理解为何胡忠、贾忠、余忠三名法官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而作出如此贻笑天下的阴阳判决来。
而这个信息对于我今后执业绝对有着重大的指导作用,至少,让我明白不能小瞧任何一位法官——虽然我目前也没敢小瞧谁。想到这里,我暗叹今天这一万元钱也不算白给。
我借口出去一趟,速速取来一万元现金,好说歹说塞给周敏。而周敏推辞半天也便收下,只说这多出五千可以视作提前请他玩,但无论如何兄弟之间都要把话说到明处,云云。
辞别周敏,我在细雨中独行。
张正直这案子一时半会不会有进展,那便不可能收到他的律师费。那么,现在又能到哪里去弄些钱回来呢?
思忖半晌,我给任建去了电话,说道:“贱人,你会见的时候要尽量暗示当事人,让他们都给自己家属写信,表达一下渴望自由而几乎痛不欲生的心情。”
任建在电话那头压低嗓子,说道:“嘿嘿嘿,这种小事怎敢让债主大人费心呢?我早办好了,下午再会见一个就完事。”
我嗯了一声,说道:“那孙婷婷是咋回事?不是说好了当天就转钱吗?怎么现在还不转?”
任建嘿嘿笑道:“她给我打过电话,说是过几天。当然,她这样做这是错误的,有机会我一定批评她。嘿嘿,案子,美女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咱们就再等几天嘛……”
我心烦地挂掉电话——不等几天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继续冒着雨在街上游荡,心中越发忐忑;而此时,柳静宜倒底打来电话。
柳静宜关心我有没有吃午饭后,便开始关心起我最害怕她关心的事来,问道:“安之,我昨晚一直担心你不好意思给任建开口,你最后有没有说啊?”
我吞吞吐吐说道:“说了。不过……”
柳静宜语气变得有些急切,说道:“他不愿意啊?你们两个人那么好,他怎么会不愿意呢?”
我咬牙说道:“不是,他刚好把钱给了他父母,也是买房。”
柳静宜哦了一声,充满失望,半晌说道:“那怎么办啊?”稍顿,她似乎又振作起来,说道:“没事!安之,我们一起努力,今年一定能买房。我现在每个月加班费可有一千多呢!”
柳静宜工资并不高,基本上是月光族。但是,身为她这样的美女,凭什么不能作月光族?
我从来没想过柳静宜现在几乎天天加班就是为了每个月多挣一千多元钱,是以鼻子酸酸的,感觉落在脸上的雨水似乎大了些。
我张大嘴巴无声地裂着,让胸喉间那股浊气慢慢散发,然后笑道:“你就别管钱的事,更不许再加班!再说,你天天累成这样,一年才挣多少?不值!”
柳静宜嘻嘻笑道:“多一点总是好事嘛。实在不行,我就向同事借……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借到啊,姐妹们工资都不高。”
我不忍心见着柳静宜这样盲目乐观,因为乐观并不是运钞车,何况原来就不平整的路上又多了一个坑呢。
我弱弱说道:“还有,任建买房差四万,我借给他了。”
柳静宜半天没说话,最后带着哭音说道:“别给我打电话了!”随即就挂掉电话。
我怔了半晌,本想再给柳静打回去,可喉间突然又哽起来,却是话也说不出来,只好仰天长喘。
许久,我缓过气来,心想任何事情光靠想是永远也不能解决问题的,必须行动起来。既然任建在那头已经行动,我这头自然也应当抓紧。
我给吴自功打去电话,说道:“功哥,最近可好?”
吴自功显得十分热情,说道:“兄弟,我可是忙得要死,要不早找你喝酒了。对了,松哥让我谢谢你啊,哈哈。”
我知道这是上次合作我和任建在分配中显出来的大气让辜透松、吴自功等人满意,便笑道:“那是松哥客气,你们本来就辛苦,这是应该的。”
吴自功问道:“今天有啥事吗?兄弟。”
我嗨了一声,笑道:“还是上次那几个容留案子,有几个当事人家庭实在太困难,上有老下有小,我看着不忍,想着能不能帮忙做个缓。所以……”
吴自功哈哈一笑,说道:“这叫啥事?武区法院的兄弟伙都是现成的。只是,该收的要收到位才行啊。”
我心里一动,赶紧笑道:“功哥,我今天打电话的目的就是想让你帮忙问问,如果让你兄弟伙帮忙做缓,这个费用怎么收?你也知道那些人,若是家庭条件稍好一些,也不会做这行。”
吴自功笑道:“兄弟,这个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像这种案子都是通价,三个!”
我飞快地算计一番,问道:“功哥,咱兄弟之间先说断后不乱,这三个是只给法院,还是说…….”
吴自功笑道:“那你别管,你只认我就行。反正三个包干……就这样了啊,我这忙着呢。”说罢便匆匆挂掉电话。
我长吁一口气,暗想这边已经明确,只希望那头能如我所愿吧。但是,那头的工作显然是任重而道远啊。
下午,我与任建约在隆冬雪茶楼碰头。
任建将我左看右看,说道:“你今天气色怎么这么差?病了?”
我笑了笑,说道:“嗯,穷病。”
任建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能以为我在调侃他,说道:“嘿嘿嘿,案子,我知道你是我的债主,但我好歹也算是有房产的人,不需要这样挤兑我吧。”
我说道:“我是认真的,我太需要买套房,不然我真不知道我和柳静宜能走多远。”
任建呆了呆,说道:“那……那你应该早说啊,我就不急着在崇州买房,反正乡下也还有房子。”
我摇摇手,说道:“现在说这些没用,赶紧挣钱才是王道。你今天是什么情况?”
任建哦了一声,说道:“九个案子,有四个人愿意给家属说这事。其中有个叫甄可莲的,说是能从里面打电话出去,说不定今天就有消息。”
我点点头,说道:“武区法院那边已经没有问题,给三万就能判缓。”
任建思索了一下,说道:“那我们的难度有点大啊!这几个当事人的家庭都不怎么样,三万都不一定拿得出来,何况还没算咱们的那部分呢。”
我说道:“我已想过了,每个案子必须谈到五万……最低四万,不然咱们还赚什么?”
任建点点头,叹道:“难呐!”
我长出一口气,闭目假寐。任建不知在干什么,也一言不发。如是这般,直到快六点时,任建接了电话说甄可莲的家属一会过来,这才让我再度精神起来。
来者是甄可莲的妹妹甄可蘅,二十七、八岁,具有较为明显的城乡结合部气质。
据甄可蘅说甄可莲的老公常年在闽建打工,甄可莲一人带孩子,还要照顾老人,由于生活实在拮据才凑钱开了这个浴足房;本想是挣点钱贴补生活,结果开业不到三个月便遇着这事,实在冤枉得很。
甄可蘅话没说完,我的心便凉了半截,甚至与她交谈的欲望都没有。
我已经想起当初收费最低的便是甄可莲这个案子,只是当时签合同的是她父亲,今天来的却是她妹妹罢了。
现在听甄可蘅如此一说,我顿时觉得要想把这个案子做个缓是一点希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