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媒体上无数次看过谷之依,但除了大学时她到我们学校讲大课时我曾在台下遥遥看过她外,这还是我头回亲眼看见她本人。
转瞬间,我却无限懊悔起来。
大学时我的英语只是堪堪过了四级,而毕业到现在早已忘得干干净净;偏偏谷之依与这外国男子却是用纯英语交谈。
而且交谈甚欢!
我只能听出这男子应该叫戴维,而他们谈的事情似乎是某方面的投资,其他便如闻天书。而任建更不可指望,不说多么了解他的英语水平,单看现在他抓耳挠腮的样子,我几乎就可以肯定他连戴维都没听出来。
我暗自感叹一定要重温英语,耳中却听得侧方传来脚步声,便赶紧轻拍任建,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沿返程踱去。
只走得数步,迎面便出现数人;为首一位身形高大,面带笑容却内含威严,说道:“任兄弟,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何兄弟也来了?欢迎欢迎。”
正是宋义。
我和任建赶紧向宋义问好,但我却没有因为只有一面之缘的宋义仍能记得我名字而应有的一丝高兴或欣喜,而是充满了紧张和兴奋。
因为此时我们正好相遇在谷之依所在的小格间的出入口,我眼角都能够瞟见谷之依,想来她也一定能看见我!
宋义与任建说笑几句,然后不经意的一侧头,挥手说道:“谷先生也在啊?幸会幸会。”说着便侧身走进小格间。
上苍有眼啊!
我心中狂喜,不作任何停留地跟上宋义的脚步。不想任建后发先至,与我并列着从小格间窄小的出入口挤了进去。
谷之依和戴维闻声而起。
谷之依笑道:“宋董,我可许久没见着你了。”
宋义摇头笑道:“谷先生休息的时候都要回京城去,哪里有时间接见宋某啊。先生可好?”
谷之依点头道:“都好。谢谢。”
宋义说道:“谷先生和朋友谈事?那我就不打扰。”
谷之依笑道:“没事,宋董和你朋友过来一起坐吧。”
宋义似乎微微一愣,回头看了一眼我和任建,眼中一丝异色闪过,脸上却不露痕迹地指着我们说道:“我这两位朋友可不是普通人呐。”
宋义微顿,指着任建说道:“任兄弟年纪轻轻,却有着妙手回春的本事。而这位何兄弟,也是精于易经八卦的奇人。”
在宋义刚刚回头的瞬间我便已认清形势。宋义身后的那群人,包括魏方圆都恭恭敬敬地站在小格间外面,而只有我和任建跟了进来。
似有不妥?
如此,宋义刚才眼中的异色,一定包含着认为我们太过唐突或者不知礼节的责备,甚至嫌弃。
但是,这与接近女神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至于宋义如何知道我懂得易经八卦甚至妄称我为奇人,那更不重要——或许是林小青说过罢;只要能让我近距离接触女神,他就是说我和杨利伟一起去过太空我都会无耻默认。
任建用一种自我认识他以来听到过的最真诚的语气说道:“谷主任,您到我们学校给我们讲过律师实务的公开课,算是我老师,我非常崇拜您。今天能见着您,我……非常开心、荣幸!”
与女神说话啊!
我不甘落后,急急用一种自己都说不清的语气说道:“谷主任,我是他同学,我也崇拜您……非常非常崇拜!”
谷之依略显意外,微笑道:“这么说我们是同行?”
我和任建使劲点头。
谷之依笑着再次让我们入坐,并介绍了那位外国男子,名字叫戴维.琼斯,英国人。
宋义应该与谷之依十分熟悉,寒暄了一些无关痛痒的旧事;而谷之依似乎对我和任建这两位同行更感觉兴趣,问了我们执业的一些情况。
我不知道任建心里如何作想,我只觉得自己小心脏跳得无比欢快,甚至超过当初第一次见到柳静宜时的频率。
更让我想不到的是谷之依竟然对国学也极有兴趣,不仅聊了《尚书》、《史记》,还十分平易近人地问了些易经方面的知识。
我在心里暗暗感谢了无数次老神棍,感谢他坑蒙拐骗、威逼利诱让我对易经条文熟记于心。
任建眼光毒辣,瞅着机会便有意无意地聊起《黄帝内经》,听得谷之依也是饶有兴趣,长长的睫毛下,两只眼睛像星星一样扑闪扑闪。
约摸一个小时后,尽管我内心有千万个不情不愿,却也知道和女神祝安辞别。
宋义陪我和任建走出纳尼亚大门,说道:“任兄弟,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咱们得好好喝上一杯。”
任建拱手笑道:“那就先谢谢二哥。”
宋义又道:“何兄弟既然懂得易经八卦,那应该也会算卦吧?”
我笑道:“娱乐而已。”
宋义笑道:“就当娱乐吧,下次帮我也算上一卦。”
泊车员将海妃开过来,我和任建再与宋义客气几句,便一路沉默回到黄忠小区,然后躺在沙发上继续沉默。
良久,我终于忍不住说道:“贱人,我必须要进仁至义!”
任建一咕噜爬起来,说道:“我脑子里全是女神的影子,不进入仁至义我就根本活不下去!”
我坐直身体,说道:“我今晚就活不下去!”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过了过了!今晚还是要活下去,而且至少还要活上几年。”
我叹口气,也笑道:“是啊,至少我们要把我们的自我牺牲计划完成,那时才有可能进入仁至义。”
任建幽幽地叹口气,说道:“女神真年轻啊。”
我深以为然。
作为律师同行,谷之依的基本信息并不是秘密。算来她应该已经四十出头,可我相信无论是谁都会认为她只有三十多岁——甚至二十多岁。再说,不管她多少岁,她始终是我们的女神。
既然如此,女神让我给仁至义写篇赋,我岂能拖延?
任建揶揄道:“人家只是随口一说,你还当真?”
我摇头道:“人家重制宣传册,改变些内容也是正常的,要不然她给我们名片干嘛?再说,就算是开玩笑,那也是女神的玩笑,马虎不得。”
任建咬着嘴唇点头,说道:“对啊,如果能在仁至义的宣传册上留有我们的墨宝,那也等于咱们和仁至义扯上关系。小子言之道理,你起草,我修改。”
铺纸陈墨,我静思片刻,然后一笔始末。
任建拿起看了几眼,摇头道:“虽然女神是女神,但既然作为事务所宣传所用,咱们还是不能过于强调女神的光辉,应当以仁至义为写物体志的对象。”
我略加思忖,也觉得满纸都是对谷之依的仰慕之情确有不妥,便又叹息着重新润墨。
既罢,任建又审。如此反复,直至天亮,终于完稿。赋云:
金牛道古,仁至义笃。金牛道幽幽兮通蜀而志天下,仁至义亹亹兮执廌而绳天府。
昔九州窅冥兮黎元愬愬,蜀山岧嶢兮叆叇而无终。适戊午革端兮獬豸奕奕,矅灵正中兮氤氲而散空。
时我仁至义兮因于势,怀其律兮擢其志。
制典明刑,皋陶佐三圣王四海而治化。去古变法,商鞅助?秦灭六国而一家。憬憬而彼,悬悬而望。
已卯初立,如朝曦跃锦江而旭升。经止数载,似赤鸦悬九天而中正。流眄于人之所需,蹀躞于民之所亟。讼之则解,诉之则缓。犹去霜飔而回春兮,残草复葳蕤;平崎岖而还坦兮,陆野再苹苹。
噫嘘,有冥冥之志兮,而得昭昭之明。方惛惛之事兮,而就赫赫之功。霅霅其心,是尽其事。
探赜索隐而用心一兮,业精而名斐。上下同欲如万人操弓兮,而招无不中。维法令兮以导民,施刑罚兮以禁奸。倡礼之立善防恶兮弗落诸后,崇法之禁非立是兮身在诸前。
仁至义同人,善莫大哉。
嗟乎!如霡霖养万物兮,下九天以自降。无花深地千尺兮,佑井舍以荫凉。美华服而熠熠兮,原春蚕以尽丝。夫摛藻如春华兮,蚀烟墨以成迹。
如是矣已。
……
确定再无所改,我与任建击掌相庆,然后将文档发到谷之依邮箱,便怀着满满的期盼等着女神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