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尼亚私人会所。
远处的路灯并不能让我辨明纳尼亚整幢楼究竟是乳白色还是浅黄色,只能感觉她欧式造型的雄伟;门口四根巨大的罗马柱在青绿色射灯照射下显得有些静谧而高雅,肃穆到让人甚至觉得压迫;门前数棵三层楼高的雪松,与绰绰花影相映成画,让人产生一种身在幽谷的错觉。
闹市中的幽谷,自然带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度。
任建将海妃交给俊朗的泊车员,便昂首向大门走去,全然不顾我已在他身后莫名地暗生怯意。
门口两名身着深色西服的男子礼貌而坚定地伸出手,明确无误地表达了阻止我和任建进入的意思。
任建驻足,从怀里摸出一张卡片递了上去;一名男子细辨一番,然后立刻躬身,作出请进的手势,展现出抗日神剧中那些梳着西瓜头的汉奸面对小本日时的恭敬。
另一男子同时拉开了如中世纪欧洲城堡的城门那样古朴而典雅的大门;我深吸一口气,负手昂头,狐假虎威地跟着任建踱了进去。
只踱得十数步,我便完全忘记了纳尼亚是一个什么私人会所,而认为它是一个展现中西方古今文明的博物馆;满眼尽是青铜器和陶瓷,视角里却极显空旷高远。
我和任建仿佛是游客,且仅存的两位游客。
我略遣听宫穴道气,不禁暗自感概。因为我耳中听得分明,这四周分布着虽不众多,但却极为合理的呼吸之声。
想来如果我随意招呼一声,一定会随着一道呼吸声而很快出现一名帅哥或者美女,并且多半会非常礼貌地问我有什么需要或需要什么帮助云云。
盛名之下的纳尼亚啊。
相比之下,千里号那诡谲霓虹便显得有些俗气;而大富豪的铺张摆设则反倒成了寒酸。
任建自然听不到隐在暗处的呼吸之声,他四下打量后,突然略显猥琐地低声笑道:“好多古董啊,随便顺一件出去也是好的,至少比咱们三番四次地下古墓强啊。”
我忍笑竖指,示意他不要乱说话。这贱人反应不慢,立刻咳嗽一声,负手前踱,显得沉稳而大气。
如同苍蝇飞进了迷宫,我和任建在不知多大的房间里转了半晌,最后无意踱出一道门,看见一片花园。
花园里有灯,更有花。
茂盛的蔷薇形成了一道道栅栏,将这花园分格成众多的小格间;部分小格间露出太阳伞的顶端,偶有人语隐隐传来;几株在城市里不可见的不知名大树虬枝怒展,让整个花园古意盎然;花园正中较为空旷,却是一座小小的石拱桥,桥身上的青绿灯光让桥下的流水雾气氤氲。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倘若是别的地方,我多半会叹道这里十分适合拍鬼片;然而此时,我却只能惊叹真乃人间仙境四个字。
任建白了我一眼,说道:“这是六个字。”
我白了任建一眼,说道:“就你聪明!怎么来过一次还跟苍蝇似的乱撞?”
任建没有反击,微微叹道:“伤感啊!我确实来过一次,不过这次来却还是像第一次来。”
正此时,左前方速速过来一人,声音低沉却十分清晰,说道:“任律师,你应该给我打个电话嘛,若不是门卫报上了你的卡号,我都不知道你来了。真是怠慢!”
任建笑着与那人握手,说道:“魏总客气,我和朋友过来转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所以就不想给你们添麻烦。”说罢便将我与那魏总相互介绍一番。
魏总向我微微点头,又对任建说道:“我当然知道任律师体量我等,但宋先生会怪罪我怠慢客人的。”
任建说道:“魏总真不用客气,你先忙你的,我和朋友自己转下,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魏总略微犹豫,点头道:“那好,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电话。”
见魏总离去,我问道:“这人是管家?”
任建再白我一眼,说道:“总经理!魏方圆。”
我侧耳听了下,发现花园里并没有房间里那么多呼吸之声,断定不会有人听到我们的谈话,便戏谑道:“一个对你如此客气的总经理?别抬举自己。”
任建气极而笑,说道:“你整个就是一土鱼!”说罢便走进花园,在一小格间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将腿翘在桌上闭眼睡觉,一副给我脸色看的样子。
我上前踹了这贱人一脚,说道:“注意形象啊,这里指定有摄像头。你不要脸就算了,我可丢不起这人。”
任建睁开眼,嘀咕道:“土鱼!除了围墙以外,整个纳尼亚都没有一个摄像头。”
我奇道:“这可是明显的安全隐患啊。”
任建坐起来,说道:“你以为这是你去过的KTV啊?这是私人会所,全益州最高档的私人会所!这里不对外人开放!所有到这里来的人都是熟人或者经熟人介绍的,并且必须是政商界的风云人物。说白了这也就是一个平台,供那些显耀的政客商人们交流的私密空间。私密,懂吗?”
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说道:“看这排场,投资应该不小吧?既然是熟人,那宋义怎么赚钱?”
任建立刻嘚瑟起来,掏出一张卡片在我眼花晃了晃,说道:“私人会所,必须交会费,一百万起步。”
我瞪大了眼睛,说道:“一百万?泰铢?”
任建气急败坏,怒道:“你才是猪!当然是人民币。”
我觉得更加不可思议,甚至没心思没理会任建的粗口,问道:“就这样坐坐就收钱?”
任建努努嘴,说道:“你看那么多楼房,里面吃喝玩乐什么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里办不到的。上次宋义请我吃饭,据说那桌饭就六万多,而我们总共才五个人啊。”
我咋舌道:“你们吃的是金条?不会是相约吞金自杀吧?”
任建笑笑,摇头道:“唉,有钱人的世界真不是我们能够想像的。”
我长长叹口气,陪着若有所思的任建一起沉默。
突然,我回味过来一件事,不禁颇为激动,急道:“贱人,你说这里是一百万起步,然后宋义又送了你一张卡?那不是说…….”
任建没料到我突然说话,竟被吓了一跳,恼怒道:“你一惊一乍地干什么?没错,我卡里是有一百万,可又不能套现,只能在这里消费。不然还用你说?我早换成现金了。”
我呆了片刻便再度长叹,失落、失望、沮丧等情绪散落一地,说道:“没劲。回吧,待在这干嘛。”
任建起身,且行且望,说道:“急什么,来都来了,就四下转一转,也让你开开眼界。”
刚走出小格间,我忽然听得右侧传来一女性的声音,竟如带着魔力一般让我和任建同时停下了脚步。
我和任建交换了眼色,然后顺着声音悄然踱去,在蔷薇枝蔓间选了个里面不容易看到外面的角度,定睛一瞧。
这一瞧,竟如静夜逢惊雷,直接将我震得脑子一懵。
我张大嘴慢慢看向任建,见他张大嘴一动不动,满脸是震憾和激动。而就在这一刻,我曾经拥有而早被掩没或丢失的理想、抱负、憧憬等竟一古脑全部涌上心头。
小格间内坐有一男一女两人。
男子背对着我,虽然看不到他长相是否标准,但他一头黄发和冒出的英语却表明应该是一个外国人;面对我那位女子一袭微卷的披肩长发,巧眉妙目,看着似乎三十多岁,却又像只有二十多岁;红唇微启,语速缓慢,透散着摄人心魄的慵懒气息而同时又带着无法抵抗的穿透力。
女神谷之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