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建打电话说他刚从中院出来,手里拿着华景天案子的胜诉判决书,要不要到86烧烤去庆祝一下。我则表示先给华景天见面,把事情彻底了断后再庆祝不迟。
黄庭阁茶楼。
华景天具有中年人的沉稳,也具有董事长的气度。但他拿着判决书看了一眼,便也如我等普通小青年一般兴奋,拍桌说道:“好!我就始终相信法律到底还是公正的,这判决让人心服口服!”
任建笑道:“对啊,我们应该对我们国家的法制建设有信心和耐心。”
华景天将判决书交给卫明,微笑道:“两位律师,有没有兴趣做我公司的法律顾问?”
我猛地一愣。
卫明小声提醒道:“华董,我们法律顾问的合同还有一年才到期。”
华景天脸上现出中年有钱男人独有的迷人微笑,说道:“这无所谓,我们公司更需要像何律师、任律师这样擅长建筑纠纷的专业律师。”
对于华景天毫无征兆抛下的馅饼,我愣得猛,醒得也快;醒过之后第一反应便是飞速地转动念头,思考如何报价的问题。
俗话说一分钱一分货,又话说曾经沧海难为水。现在我和任建头上罩着建筑领域专业律师的光环,又打赢上百万律师费的大案,自然不能自降身份地报上白菜价。
但是,就算华景天这蜀蓉公司是一个一级资质的建筑公司,我也总不能报上百粉价吧。
华景天微微发怔,说道:“怎么?两位律师不肯屈就?”
我心下微惊,赶紧笑道:“哪里哪里,能为华董提供法律服务那是我们的荣幸。只不过…….”
华景天明察秋毫,说道:“费用好说。”
我略尴尬,笑道:“费用是小事,我们是在思考我们的时间和精力安排,因为目前我们顾问单位也不少,我们必须得保证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为华董服务。”
华景天微笑点头,说道:“然后?”
任建掷地有声,笑道:“华董放心,我们会将蜀蓉公司的任何需要放在首要位置!”
华景天侧头对卫明说道:“你回去把合同准备好,然后和何律师、任律师衔接。”说罢又对我和任建说道:“第一年顾问费十万,以后我们视具体情况再商量,可以作调整。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和任建互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好。”
待华景天和卫明离去,我和任建同时软在椅背上,一边喘气一边解开衣领。
任建用手在衣领口扇着风,笑道:“刚才我特紧张,生怕你一开口就报上三万什么的。”
我抚着胸口,笑骂道:“滚,我还担心你乱说话呢。”
任建嘿嘿笑道:“这华景天实在过分,法律顾问这么大的事至少应该和我们商量一下吧?幸好是咱们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优秀律师,换作别人,指定被这突然掉下来的馅饼给砸晕过去。”
我正想调侃任建已经被砸得晕乎乎的,却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一个男子说想要和我见一面。我听着声音挺熟,却想不起究竟是谁。直到对方说是蓝天学校的代理人后,我才明白他是脸比年龄小的李立威。
我和任建交换了眼神,说道:“行,我在金沙遗址这边,黄庭阁茶楼。”
…………
约摸半小时,李立威到来,他尚未坐稳便掏出卷宗,说道:“何律师、任律师,我们都是同行,有话就直说,我觉得这案子判得有问题。”
听到李立威这话,我心头忍不住一惊。当然,这绝对不会是惊讶,而是惊喜。因为这说明蓝天学校不服这判决,那便有上诉的可能;如果上诉,那我们便又有一次进大帐的机会。
我亲切笑道:“李律师,我们本来就是双方代理人,所持的观点自然也是对立的。所以,我觉得,这判决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李立威略有些急,说道:“何律师,现在又不是在法庭上,我们应该直接一点、坦诚一点。你也说了,这判决没有太大的问题,那至少说明是有问题的,是不是?”
我和任建面面相觑。
李立威的情商委实不高啊,不管是不是在法庭上,作为律师说话都必须谨慎,给自己留条后路。我已经用语气和断句的方式作了暗示,你李立威为什么非得要一针戳破呢。
而蓝天学校又是个什么学校呢?竟然将这么大的案子交到李立威这样一个情商不如智商、智商本就是硬伤的人手中?
半晌,我缓缓摇头,说道:“李律师,不论你怎么看,反正我觉得这判决没有问题。”
李立威更急,将卷宗向我面前一推,却不小心将我的茶杯推出了桌面;他左手下沉划了一道弧线将茶杯揽住,放在桌上,略显羞涩地说道:“对不起。嗯,何律师,你看看这条规定……..”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立威手中的卷宗,但完全没听他说什么。
就是刚刚那一瞬间,李立威接茶杯的动作显得随意而正常,但我分明看出他动作中蕴含的速度、力度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人能拥有的。
并且,茶杯在空中倾斜时浪出的些许茶水都被李立威顺势接了回去,这手段绝对比欧阳毓更胜一筹。
我很吃惊,但更多的却是好奇。
以李立威无意显露的这一手来判断,他多半是江湖中人;那么他到底是哪个宗派呢?如果是六宗联盟,那便与我有着切身联系,万万不可忽视更不可轻视。
当然,眼下我并不能确定他就属于我知道的那些隐宗,也有可能是青城、峨眉这些显宗门徒。
但不管怎么说,我都必须对李立威多加关注,而眼下这案子正是我关注他的大好机会。
是以,李立威必须要上诉;或者,必须要让李立威上诉。
我点头道:“李律师,虽然我们是同行,但毕竟代理对立的双方当事人,所以,你的观点我不能直接表态。但是,我觉得任何一个敬业而专业的律师,都必须坚持自己的主张,不屈不挠地为当事人争取最大的利益。”
李立威一脸茫然地看着我,迟疑道:“何律师的意思…….”然后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喜道:“谢谢何律师!我知道了!”说罢迅速卷起桌上的卷宗,一溜烟跑没了人影。
我颇为欣慰地点点头,正想与任建交流一下李立威还是具有一些可塑性,却发现这贱人像痴汉一般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皱眉道:“能别用这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我吗?”
任建没言语,半晌忽又叹道:“案子,我见过无耻的人,但真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
我微微一怔,随即正色道:“天地良心,此时我真没有多挣一份律师费的无耻想法。”
任建瞪眼道:“谦虚!只有无耻的律师才是真正优秀的律师!我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你表达景仰之情,这个案子也是你有生以来处理得最漂亮的一个案子!”
我微微扬眉;任建嘿嘿一笑,叹道:“案子,如果真的如你所愿让李立威上诉,那我绝对将海妃送给这孩子。”
我一头雾水,问道:“凭啥?”
任建双手一摊,说道:“他更适合海妃的车牌啊。”
我冲任建竖起大拇指,哈哈大笑。但没想到笑犹为尽,我们也成了海妃一样的哈皮。
唐大波给任建打来电话,语气无比愤怒而狂燥,后来更是爆出粗口,说我们不懂得抓住机会,与哈皮无异。
任建用一种明显高出我三倍的毅力忍了下来,最后还进行了一番解释以及再三道歉才挂电话。
我呆了半晌,也忍不住爆了粗口,说道:“凭什么这样骂我们?不就是没接田立信的案子吗?他又没给咱发工资,有什么资格骂咱们?”
任建长出一口气,说道:“算了,被狗咬一口难道你还想咬回去?”
我气犹未平,掏出电话要给唐大波打回去。
任建一把按住我的手,笑道:“算了算了,要不晚上到纳尼亚去见识一下?我有白金卡,全免费啊。”
我纠结两秒钟便作罢,一则因为就算真给唐大波打过去,我也没信心当他面把哈皮二字还给他;二则就是在任建的一再鼓吹下,传说中的纳尼亚对我还是有一定的诱惑力。
当然,最主要的是任建说过全免费。
柳静宜对我谈业务是相当地甚至是无条件地支持,天黑时我给她发了消息,说我和任建要谈个案子,她则很快回了一句:安安好好谈,我会静静的!
后方既稳,我就大胆地驾着海妃向前冲,一直冲到桐梓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