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月、杨桃等人立刻起哄,击掌相庆。欧阳毓更是直接端起酒杯抵到我嘴边,几乎是以灌的方式让我再下三杯。
根据欧阳毓提议,桌上的红酒已经换成洋酒。我自然是第一次喝这高档玩意,刚开始感觉没什么酒劲,且又见苏小月兑了冰红茶,便直接认定这只是饮料而已。但足足喝下十二杯以后,我发现这到底还是酒,只是酒劲来的慢点而已。
我感觉略略有些酒意,便收起轻视之心,对厉欢说道:“欢妹妹,你好歹也要为咱们挽回点面子啊。”
厉欢瞪着眼抿笑,看了一眼对面的苏小月,拿起骰盅就开摇,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说道:“四个三。”
苏小月看也不看骰盅,笑着对厉欢说道:“四个六。”
厉欢眼睛瞪得溜圆,说道:“五个五。”
苏小月仍然不看骰盅,笑道:“五个六。”
厉欢犹豫半天,叫道:“六个六!”
苏小月伸手示意,说道:“开!”
厉欢一愣,赶紧打开骰盅,说道:“我有三个六、两个一!”
苏小月微微一笑,打开骰盅,里面却是三个五,两个四,一个二。
厉欢啊的一声,一脸歉意地对我们说道:“我尽力了。”说罢便端起一杯酒喝掉。
苏小月笑道:“是再喝两杯,还是选择真心话大冒险?”
厉欢扭头看看我们,撅嘴说道:“真心话。”
苏小月笑意浓浓,柔声说道:“请回答,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厉欢脸上微红,又扭头看了看我们,轻声道:“好。”
苏小月哈哈大笑。
欧阳毓等人起哄,直指苏小月问题太没难度。而任建也说苏小月放水,他自己实在不好意思,所以执意又倒了两杯酒仰头干掉。
我心下涌起不服,略略思量后说道:“任建,这局还是你来。如果这局再输,你就代我们所有人全喝了啊。”
任建一抹嘴,笑道:“苏兄,咱俩来一局。”
苏小月微笑点头。
世人皆知张飞挑灯战马超,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但此时只有光辉岁月地下酒窖内的数人方知任建摇盅战小月,那也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任、苏二人面无喜怒之色,眼有精矍之神,围绕三、四两点直叫到了八数。而就在我以为将即分出胜负之时,苏小月却话出意外,一锤定音地叫了九个六。
众人皆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任、苏二人,仿佛围观一场生死豪赌。
任建微微半眼,若有所思,半晌突然笑道:“苏兄小瞧我也!十个四!”
苏小月微笑,说道:“开。”然后缓缓欣起骰盅,竟然是四个一,一个三,一个六。
任建笑而无声,一把抓起骰盅,惹得众人一片惊呼,原来他盅下居然是五个一,一个四。
苏小月抚掌而叹,说道:“建兄神算!居然能算到我有四个一,我输得心服口服。”
任建哈哈大笑,说道:“苏兄客气,我这完全是靠运气。”
苏小月也笑道:“愿赌服输,我干三杯。”
就像抛硬币一样,抛的次数越多,正反两面的比例也就越接近。在不知道拼杀过多少局后,两派人马喝得也就相差不多了。如此一来,酒窖内气氛更加热烈而激烈,喊打喊杀欢腾一片。
第二次上洗手间时,任建满脸通红地跟我进来,悄声说道:“案子,咱方案还是得实施啊,不然就可惜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说道:“那两厮都没来,你下给谁啊?欧阳毓?还是小桃红?”
任建乜斜双睛,奇贱无比地笑道:“当然是我小月兄啊。”
我摇头道:“人家对你挺和善,没必要多此一举吧。”
任建摇头道:“我能不能忽然不喜欢他?”
我一愣,又悄声笑道:“是不是因为厉欢?”
任建没有否定,悄声说道:“刚刚那游都给我说过一句话,不知你听见没有。他说苏小月又泡到一个记者,艳福不浅什么的。你听听,这是什么玩意?”
我点头,说道:“人渣!那得提醒厉欢一下,离他远点。”
任建有些黯然,说道:“我给她说了,她说她有分寸,还让我别想多。”
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厉欢虽然不是任建的妻,甚至不是他的女友,但至少有发展为女友的可能性,那自然也便有成为妻的可能性。
逻辑发展到如此巅峰,我便用酒精把头脑中那点虚幻的义愤填膺勾勒得栩栩如生,恨恨说道:“那还有什么犹豫的?下!”
任建嘿嘿一笑,搂着我肩道:“何安之,吾兄弟也。”
任建把巴豆粉略略拾掇一下,便和我一晃一晃地回到休息区。而休息区此时的战况已经堪称混战,不仅一派输了所有人都得陪喝的规矩没了影,就连两派之间也丢了原则。
游都和杨桃正在斗酒,欧阳毓、苏小月等人没原则地围观,齐声为杨桃摇旗呐喊。
我和任建递了个眼色,他便过去为游都大声鼓阵,我则重新拿了两个干净杯子满满的倒上酒。
放下酒瓶的时候我手指不经意在瓶口一抹,然后装作找纸巾便将湿润的手指放在裤兜,在折叠的纸逢里微微一转,就将巴豆粉满满沾上一指头。我弓身端起酒杯,同时右手手指在杯中一探,将巴豆粉尽数溶入杯中。
瞟眼看见欧阳毓等人正满脸欣奋地盯着杨桃和游都喝五吆六地不亦乐乎,我便放心地将酒杯轻轻摇晃,直到看不出异样后,才双手端杯走到苏小月面前,说道:“苏兄,今晚喝得实在尽兴,我再敬你一杯。”
苏小月连说好好,笑着接过酒去。
我心下窃喜,说道:“干!”正准备一饮而尽,却看见苏小月面色一愣,手中的酒杯已被欧阳毓一把夺去。
我大惊,说道:“欧阳,这杯酒是我敬苏兄的!”
欧阳毓秀眉微扬,说道:“何安之,你要敬酒也得先敬我啊。”
我心下焦急,说道:“今晚敬你的酒还少吗?这一杯是我专门敬苏兄的。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堪啊。”
欧阳毓脸一侧,似嗔非嗔道:“你还知道难堪?刚才你输了大冒险,我让你亲我你都不亲,我那才是难堪。喝这杯酒就算我原谅你了。来,干!”
我是记得早先输掉欧阳毓一局,因为担心她又说出什么让我难以回答的问题便选择了大冒险,结果她脸一侧说让我亲她一下。
不过那时酒已喝得比较到位,加上我早已看穿欧阳毓是故意习难我,于是也便狠心耍了一回赖,不管她说的什么选择惩罚就不能改的废话而连干五杯。
但是,就算欧阳毓说的是事实,就算我也的确耍了赖,可当时她在沙发上笑得前伏后仰的样子哪里会有一点半点的难堪?分明是对我小河流淌般的讥笑与绵绵不绝的得意。
既然如此,我岂会容欧阳毓将难堪二字硬往自己身上套?
我扬眉道:“这一码归一码,等下咱再细算。”同时右足踏入坤宫,伸手便欲夺欧阳毓手中的酒杯。
不知是我酒喝多了乏力,还是欧阳毓喝了酒之后反而如武二郎般愈发精神,反正我意料之中的巧夺豪取最终却落了空。欧阳毓不退而进,右肩微沉,侧身前靠,便将我的左手弹开,紧接着便举杯欲饮。
其实此时我并非怜惜欧阳毓如花似月的美貌被巴豆粉所摧残,也不是顾虑她这条我和任建进军官二代圈子的捷径被巴豆粉所践踏;甚至根本没有任何想法,心中就只有一个很单纯的念头,这杯酒绝对不能让她喝下去。
眼见来不及制止欧阳毓的自残行为,我下意识地叫道:“等下!咱换个喝法。”
欧阳毓一愣,酒杯在她红唇白齿间停住,问道:“你想怎么喝?”
我不假思索,说道:“你不是说刚才我让你难堪吗?现在我就补上,咱们喝个新颖的,你我互敬。”
欧阳毓双眉微扬,笑道:“好啊,我就说你不会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嘛。”说罢便将手中酒杯抵至我唇间,而我也毫不迟疑地将酒杯送入她口中。
依稀记得当初任建初见苏小月时无比卖弄地说过,那酒入口时便有紫罗兰、黑加仑、新鲜李子、还有一点草莓的香气,而眼下欧阳毓这杯洋酒进入我喉舌之间时,我脑海里突然冒出的却是穿肠毒药四个字。
我心下猛地一惊,喉结不由自主地一紧,欲阻止这毒药的继续灌入;不想欧阳毓力道奇稳,既快且狠,我这一折腾的结果,便是半杯酒进入腹中,另半杯则从口鼻孔窍中喷射而出。
我弯腰伏地,右手将酒杯在地上随意一顿,左手同时在鼻嘴间一抹,但觉泣涕涟涟、泪落涎垂,绝非狼狈一词可以容拟,而凄惨二字才是刚刚恰好。
虽然如此,但我毕竟做了近两年的律师,更不枉我平日里自恋频频,纵然此值形象全无的紧要关头,我头脑里却思绪如飞,瞬间便有了决计。
我紧捂口鼻作欲呕之状,挣扎起身踉踉跄跄奔向洗手间。
与此同时,但听得身后欧阳毓大笑,说道:“何安之,我说了要把你喝爬下的。哈哈。”
任建本是隔岸观火,跟进洗手间自然也是如影随形。他一边拍着我背心,一边略显焦急地说道:“快快快,用手指抠,吐出来吐出来。”
我瞪了任建一眼,喘道:“抠得出来还用你说啊?我从来没这习惯。”
任建大急,说道:“那不得要你命啊?必须吐出来,我帮你。”说着便伸出肉嘟嘟双指向我口中插来。
我没好气地打掉任建的手,说道:“没事,我多喝点水,稀释一下就好。”说罢便含住水龙头一通猛灌。
待抬起头来,瞧见任建一脸复杂,似乎是担心、焦虑、茫然,又像是失落、惋惜、懊悔。
我笑道:“不就是拉肚子吗?小爷豁出去了。”
任建迟疑道:“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我加大了剂量。”
虽然我已是半醉半酣,甚至已醉酣到不能维护自己形象的程度,但想要维护自己形象的心思却极为强烈,我可不想在欧阳毓等人眼下频频奔波于洗手间。
是以,稍稍愣过后,我便明白眼下只有华山一条路,三十六计之走为上。我抓住任建的衣领吼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