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美容行业竞争更加激烈，晓途也明显感到开发新客户越来越困难。但他每月还是完成了销售业绩，这也多亏了老客户的大力支持，特别是彭姐和小丽，她俩的进货量几乎能达到他销售任务的一半。
春节刚过，小曾就辞职了，他自己代理了一个化妆品品牌做商贸。他在尚美公司未做满两年，而且成了公司的竞争对手，所以没有退到押金。这样的事，在化妆品销售公司里时常发生，能在一家公司里呆上两年以上的业务员很少，尚美公司就只有李经理，因为他是韩总的亲戚，也是公司的功勋元老，商贸部有他的股份。走了业务员，公司一般也不愁，有其他公司跳槽的，公司自己也时常招新人培训。小曾走时，也动员过晓途加入，但他觉得风险太大，刚在公司稳定下来，也不愿再去冒险。最主要的是投资失败的余悸还留在心中，他现在真的输不起，就婉言拒绝了小曾的邀请。
小曾的化妆品销售公司开业的时候，作为曾经的同事，现在的朋友，晓途和小董都去朝贺了，还送了贺礼。小曾的公司在一个小区的住宿楼内，底楼一个二套一的住房，门口挂了一个牌子：志远化妆品销售部。其实他的公司连营业执照都没有注册，只是代理了两个产品，都是很小的厂家，不知名的品牌。请了一个业务员和一个美容师，自己就又当老板，又当业务员，同时还是进货发货员、出纳员，身兼数职是很辛苦的。象这样的销售部，启动资金也就三四万而已，比开个美容院还要简单，在宁月市有几十家，可想竞争是何等激烈，市场相当混乱，行业极不规范。
吃了午饭，晓途和小董来到小曾的公司，他非常热情地带他俩参观，客厅两面墙壁上有两排长的玻璃产品展示柜，分别陈列着他代理的两个产品，房中间有一组沙发，一个茶几，墙角有一张办公桌，一把转椅。两个套间，一个是库房，里面有很多产品、宣传画、宣传册等。另一个房间是产品体验区，摆了两张美容床及一些美容仪器。参观过后，三人坐到沙发上，小曾泡了三杯茶，三人边喝茶边聊天。
小董望着小曾赞许道：“不错嘛，搞得像模像样、有声有色，有多少客户了，现在该称呼你曾总了吧。”
“啥子曾总，你洗我脑壳，不要开玩笑。现在有十几个客户了，本来做之前，就有几个关系好的客户答应做我的产品，前几天去了一趟县上，也顺便铺了几家货。”小曾骄傲地说。
“可以噻，那几乎县上都有人做你的产品啰。”晓途也为他的销售速度感到惊讶。
“还差得远，只是把货铺给美容院了，一分钱都没收到，要想她们做好，没这么容易。前天我去了美波县，还专门去了丽丽美容院，那代小丽还问起你，满关心你的，谈到你时，眼神都发亮，钱哥，你跟她关系不一般哟。”
“小曾，不要乱想，我跟她什么也没有。”晓途辩解道。
“代小丽，我知道，那女孩长得又乖巧，又秀气，晓途，不错哦，尽然和她搞上了。”小董也打趣道。
“我和她真没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我对天发誓。”晓途有些着急了，竟赌咒发誓起来。
两人见他着急生气的样子，知他平时老实，只是跟他开个玩笑而已，小董忙解劝道：“没有就没有嘛，看把你急成那个样子。”
小曾揶揄他说：“大哥，就你这么老实，找个情人很正常嘛，你落伍了，要与时俱进，你看哪个业务员没个情人。”
晓途从心里鄙夷他俩，义正言辞地说：“我不跟他们比，我也不屑他们的做法，也管不了他们，但我要尊重我的客户，也要对我的家人负责。”
两人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嘲笑他太过迂腐，太过憨厚老实。歇了几分钟，小曾收住笑，庄重地说：“钱哥，玩笑归玩笑，说真的，这次代小丽说，只要你开口她就会做我的产品，可见她对你有多信任。还有小董，我以前给你们说的加入进来，再考虑一下噻。这个化妆品销售真的利润很高，我们三个联手，肯定能做好，比打工那可强多了，而且这是自己的事业，打工工资再高，那也没法比呀。”小曾极力怂恿说服两人，说得眉飞色舞，振振有词，好似成功唾手可得，美丽的蓝图就在眼前一般。
小董还是不住地摇头，不无担心地说：“创业哪有那么容易，现在化妆品行业竞争这般激烈，稍不留神就垮了，我可不愿冒这个险。你好好干吧，但愿你做大、做强，将来我们好来给你打工。”
晓途也点头表示赞同：“是啊，我也不愿随便冒险，而且我们一下都走了，也觉得对不住尚美公司，毕竟公司还是培养了我们，至少也要两年合同干满再说。”
“你们是不是舍不得那押金嘛，不存在，只要你们过来，兄弟给你们认了。”小曾非常豪爽大气地说。
“押金是一方面，我也觉得做人还是要讲点原则，合同没干满就走了，确实不好。”小董也附和着晓途的意思。
“就你们原则性强，这个社会能赚钱才是硬道理，哪有那么多规矩。”三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了起来，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
正在三人争论的不可开交之时，小曾的几个亲戚朋友进门来了，拿了许多花篮和盆景来道贺。晓途和小董立即起身告辞，每人各拿了五百元递给小曾，以示恭喜开业大吉。
春节过后，尚美公司引进了一个全新的产品——纤美美体内衣，是一家香港公司的拳头产品。这是一种美体塑身型内衣，一共三件套：纹胸、束腰、束裤，功能是：丰胸、美体、减肥、燃脂、提臀等。一套零售价四千八百多，进价可能在三至五百左右。
尚美公司先以美容院作为销售窗口，向每个加盟店派美容导师，见顾客就推销纤美内衣。经过两三个月的推销，产品一下就卖火了，一是产品有一定效果，顾客有需求，再贵也有人买；二是韩总她们的销售能力太强；三是产品新颖有吸引力；四是美容院的收入也颇丰，愿意大力推销。美容院卖的好的话，就加盟一单产品，一万八千元一单，也不再限制片区，业务员是不算业绩的，只是有新单加盟时提成三百元。后来这种销售模式越来越清晰，就是一种传销形式，需要不但地发展下家。再后来，国家明文规定禁止传销活动，这产品也换了一个名字，改为专卖店销售，成了直销产品，价格也降为不到一千元一套。
韩总却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跑遍了全国市场，甚至在国外也发展了下线。这一年她是该品牌的全国销售冠军，业绩早已过亿，利润也有几千万，还带出了一大批销售精英。晓途没有成为这些销售精英中的一员，他没有跟上韩总的脚步，所以他清楚自己成不了一个优秀的业务员。他没有后悔，韩总也给了他机会，有几次他也带了客户到省城参加产品招商会，可他克服不了心里障碍，没有发展到下线。他诚实的性格，怯懦的心里素质，就决定了他成不了一个优秀的销售员，因为他还没有达到想成为优秀业务员的疯狂地步，所以他不能成功。
当时美容行业的大多数产品都是功能型的：祛斑、美白、祛痘、塑身、减肥等。可是大多数产品都有些粗制滥造，其实不只是美容行业，很多行业都是如此，问题产品层出不穷，这就是改革初期的弊病。国家又没有相关的法律制约，消费者的法律意识淡薄，没有自我保护意识。这也是一个国家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会出现的一种瓶颈现象，厂家和商家只知趋利，没有品牌效应和质量意识，顾客只图便宜，不追求产品质量。后来大多数厂家倒闭，顾客受害，就是因为没有自主品牌，没有核心技术，没有注重质量与服务造成的。美容行业的问题尤为突出，大多数顾客刚开始美容一段时间后，效果还不错，可时间一长，斑又长出来了，皮肤又变黑了，体重又增加了，腰又变粗了等等。有经验的美容院，见顾客脸上出了问题，马上停止功能产品，进行修复、维护、保养，就像彭姐这样，做的时间长的，有经验的美容院，也能维持住顾客。没有经验的美容院，就只有不断地更换产品以启悦顾客，关系好的话还能维持的住顾客，小丽的美容院就是这样。在晓途跑业务期间就换了好几个产品，当然都是尚美公司的，他一离开，小丽立即换了其它公司的产品，她也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维持的住顾客。
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年很快就要结束了，年底的最后几天，公司举行了一个联谊会，邀请了所有的加盟店参加。一是为了增进情感，另外要给做得好的美容院奖励，以刺激那些销售量底的美容院更多地进产品。其实，这种做法也不保险，还是产品的质量和售后服务才是销售的不二法宝，但以此种方式来显示公司的实力，昭示公司信誉，倒不失为聪明之举。
联谊会是在月湖边的一个旅馆里举行的，来的大多是老板，也有带了员工来的。一个大会议室里挤满了一百多人，会议在下午举行，议程很简单，由韩总做了公司的介绍及会议的题旨。接下来是韩经理和业务员分别上台感谢客户的支持，往后是做的好的客户讲经验、谈感受。桌上都摆放了很多水果、瓜子、花生、糖，就像开茶话会一般，会议轻松而热闹，不时传来大家开心的笑声。最后就是颁奖，有十几个客户得到奖励，最高奖是彭姐，这一年她的销售量几近三十万元。本来奖品是一辆小车，但她不要，全部折换成了产品，当然不是一次性领取，而是以后从货款里扣除。得到奖的自然都很高兴，没有得奖的大多落落寡欢，其中有羡慕的，也有忿忿不平的，也有不置可否的，当然也有埋怨和不满的。晚饭后是篝火晚会，大家一起跳舞，吃烧烤，喝茶聊天，都很尽兴。晓途分别和彭姐、小丽聊了一会儿，一再挽留她俩第二天玩一天，两人都说年底太忙，第二天得赶回去，下次再来玩。
第二天，公司算出每个业务员的年终业绩，晓途领到八千多的年终奖，这在他的人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他激动的一再感谢韩总和韩经理，两人也微笑着鼓励他来年继续努力，争取创造更加辉煌的业绩。其他几个业务员也得到相应的报酬，收入也颇丰，都皆大欢喜。中午商贸部的人一起集了餐，席间谈论起这一年来各自跑业务的欢乐与艰辛，都感慨万千，大家一起畅想着新的一年更加美好的前景，欢欣鼓舞。下班后，晓途拿着奖金欢欢喜喜回家，一家人也为他有这么大的收获而高兴，妻子的温存与骄傲更不在话下。
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天，小两口把最后一笔债务的钱归还了朋友。他们是特意这样做的，因为他俩要用崭新而愉悦的心情迎接二十一世纪这个新千禧。新的、美好的生活将向他们敞开温暖而幸福的怀抱，两人喜悦而激动的心情自不言表。
回到家里，拿出那记账的小本子，两人非常郑重地将最后一笔债务划去，就像解放翻身的农奴枪毙了地主一般的兴奋、喜悦。小两口相拥而泣，那是喜悦的泪水，借债、欠债、还债的这三年多时间里，其间的心酸苦痛，只有两人心里清楚，真可谓心中五味瓶打翻，酸甜苦辣一言难尽。夫妻两都是淳朴而实在的人，欠了别人的债务好像欠了命一般难受，特别是到了许诺还钱的日期还不上的时候，更是象做贼般的忐忑不安。电话一响就神情紧张、心虚发怵，向亲戚朋友讲明情况时，一再的声明道歉，心中十分愧疚，大多数都还是能够理解，都会说：“没事，那就再等一下吧，有了再还，也不急在这一时。”有少数的也会说，急等着用钱，两人又东借西凑，先还上这个又欠下那个。
今天，他们终于有了一种轻松舒畅的心情，过年也不再愁闷了，将是一个快乐、美好、幸福的千禧春节。现在家里就只剩每月几百元的房贷以及年终的社会保险金，以他俩现在的收入，那已经不是问题了。小两口相约，以后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再借钱，即使有再好的投资机会，也要在不影响家庭生活的情况下才投资。后来他们也投资过几次小生意，有亏有赚，但都没再借过债务，用的都是家中的闲余之资。也有亲戚、朋友、同事、熟人向他们借过钱，但夫妻两从未问过还钱之事，即使别人拿钱来还，两人也会说：“不急，不急，你们用就是了。”因为他们品尝过借钱还账的艰辛。
两千年的元月，晓途下县跑了一圈业务，在春节前就匆匆赶回市里，结算了出差的费用，领了当月的工资，公司还给每个业务员发了五百元过节费。幺叔和二姑也打来电话，今年要回老家（晓途父母家）过春节，看来这是一个富裕、快乐而热闹的春节，现在就等着一大家子团年了，他期盼着春节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