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印,车夫勒住缰绳,马向天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瑾惠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便是向府的大门,沐霖告辞说:“今日还有些事尚需处理,便告辞了。”瑾惠微笑着看着沐霖:“今日多谢你送我们回府。”沐霖看着瑾惠明亮闪动的眼珠说道:“你我之间何须言谢。”瑾惠羞得低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十分的娇美。
沐霖看着瑾惠羞涩的样子笑了笑,看向瑾惠身后的欣宁与悠月道:“告辞。”
说完纵身上马,马蹄在雪地上溅起朵朵雪莲。转眼间沐霖的身影就消失在远方。
瑾惠望着沐霖消失得背影,心里依旧回味着他刚才所说的那句话,心中喜不自胜。丫鬟书影偷偷的拉了一下瑾惠的衣角,瑾惠霎时间回过神来,看向悠月与欣宁:“咱们快进去吧。”
向夫人依旧卧病在床,虽比前几日好些,可身上却依旧懒懒的不想动。瑾惠将寺里求来的佛珠放在向夫人的枕下。又仔细的嘱咐了服侍夫人的丫鬟后便回房了。
今日累了一天,可是瑾惠躺下后却辗转反侧,脑海里不断的闪现着沐霖。从前沐霖跟着向将军学骑马射箭,自己与他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当时年纪小,并未动过心思。可是渐渐的,瑾惠隐约觉得沐霖待自己与其他姐妹有些不同,对自己的事也格外上心。
不过后来因为朝堂上的事,皇上多疑,为了避嫌,向府与恭亲王府之间的来往渐渐少了起来。沐霖也不再跟着父亲。瑾惠曾为此担忧过好一阵,她害怕……害怕两家再无往来,自己与沐霖也断了儿时的情意。
不过朝堂之事瞬息万变,父亲不断建立军功。自己的担忧终究没有发生,两家依旧来往。
前两年隐约听母亲身边的丫头提起过,恭亲王福晋有意让两家结亲。瑾惠想起上次赴恭亲王寿宴,沐霖虽是万事缠身却依旧前来相迎,宫宴时太后与皇上为皇子们挑选福晋时沐霖担忧的神色,最后福晋人选尘埃落定后沐霖看自己的那一抹劫后重生的喜悦。上次的王府梅宴,此次的清泉寺……
这一夜,瑾惠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与沐霖大婚,两人互相许下诺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沐霖拿起剪刀剪下一缕头发交与瑾惠,瑾惠喜极而泣,将发簪取下,一头青丝散落,瑾惠接过沐霖手中的剪刀,也将自己的青丝剪下一缕。纤细的手指在发上缠绕,将两缕头发结成死结。
瑾惠将结好的发放在沐霖的眼前晃动着,沐霖看着瑾惠手中的头发眉眼俱笑。
突然狂风袭来,红烛熄灭,一位面色狰狞披头散发的男子闯了进来将瑾惠手里紧紧拽着的头发夺走,瑾惠死死的抓住却是无济于事。
那男子欲拿着头发离开,瑾惠紧紧的拖住他的腿,嘴里苦苦哀求着,那男子转过身,一阵风将男子散乱的头发吹起,瑾惠抬头想要看清这个穷凶极恶的人,却发现是沐霖,
瑾惠恐慌的看向身后,沐霖依旧穿着大婚的喜服微笑着看着自己。再回头,身前披头散发的沐霖正死死的盯着自己,那狰狞眼神似乎要将自己吞没。
瑾惠颤抖的手放开了男子的腿,只见他的眼睛里流出血泪来,瑾惠极度恐慌,她跑向穿着喜服的沐霖,紧紧的抱着他,可是沐霖的身体渐渐变得虚幻起来,瑾惠想要紧紧的抓住,可是一阵风来,沐霖化为一缕青烟,连着喜服一起消失。
屋子里,只剩下面目狰狞的沐霖仰天大笑……
瑾惠惊醒,枕头已被汗水润湿,慌张的看看四周,屋子里烛光摇曳,瑾惠细细的看那床边的蜡烛,幸好,不是红烛。
瑾惠这才安心的闭上眼,只是这一夜再也无眠。
悠月卧在床上,屋外十分寂静,细听细微的雪花飞落在地的声音,偶有咔擦声划破黑夜的寂静,悠月知道那是积雪压断树枝的声音。
悠月睁开眼看向窗外,屋子里漆黑一片。悠月披上衣服向外走去。蓉儿在外间睡着了,悠月点一盏灯,轻轻的穿过她,打开房门。
烛火在若大的空间里十分的微弱。悠月寻着刚才被雪压断的树干,树枝七零八落的横在雪地里。悠月附下身去,树干已被大雪淹没了大部分,或许明天这树枝就会被积雪完全覆盖。而这府里的人,这世上的人都不会知道,在这深冬的深夜的积雪下,掩埋着不自量力的树枝。
悠月用手抚开树枝上的积雪,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
其实此时此刻自己又何尝不像这树枝一样呢,既然承受不住雪,又何必去招惹,去抱有幻想呢。如此一来,苦的不过是自己罢了。
其实自己以前就隐约的感觉到沐霖对长姐的情意,只是一直逃避着不愿去相信。今日在清泉寺沐霖哥哥对长姐那样好,悠月知道再也不能骗自己了。
况且既使沐霖哥哥身边的那个人不是长姐也会是其他人,从来都不可能是自己。沐霖哥哥是天之骄子,王府的嫡子,而自己不过是将军府的一个庶女而已。而长姐是嫡女,只有她才配得上。
悠月停了下来,不再去抚树枝上雪。缓缓的站了起来盯着树枝看了很久,或许这就是命,也是天意。
既然注定好了的结局,又何苦强求,不如就这样无声无息被大雪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