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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水泽青雀宫

巴塔米金羊王朝6年。大郢朔坤7年。

满月。

羊脂般的月光倾泻在沙漠上。

这是一片沙漠中的绿洲。在巴塔米金羊王朝主城西面五公里处。因为地处沙漠腹地,往来的商队很少会经过这里,因此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在溶金班哲沙漠灼人的日光和茫无边际的沙海之中,竟然蛰伏着这样一片生命旺盛之所。

树影婆娑,鸟鸣虫啼。落日后的溶金班哲,气温远不似白昼时那般要人命。水声隔过重重的树的枝丫和盛放连亘的花海传过来。拨开层叠的绿色,青雀宫在一片水声淙淙中静谧伫立。

倒映在水泽之中的月色华光,为临水的青雀宫镀上了一层梦境似的青蓝。

青雀宫通身的镶嵌的青蓝色玉石,将来自水面色月色和空中的清辉又一并反射,宫殿、水面、穹庐相映成趣。让这片绿洲在夜里看来,仿佛人间月宫。

圆形的宫殿顶部边缘,雕刻有一圈神兽争斗纹。拱顶之上,用玉石铺就描绘着溶金班哲的天宫十四神祇。

只是今夜的青雀宫,却是和往日略有不同。

往日的青雀宫,每到夜里,宫人便会点上融进了荷花香气的烛火,在充盈着苏木丁香洋甘菊香气的大殿里,乐师会奏响钱格琴,唱诗人的吟诵合进琴音,舞女丰腴柔软的腰肢上微微渗出汗珠。

可今日的青雀台,却是一片死寂,悄无人声。没有音乐,没有诗歌,甚至没有人点亮灯火。

只有月光,照进这处骤然黑暗的精致宫殿。

————

沙漠里行着两匹白色的单峰骆驼,骆驼背上各骑着一人。两匹骆驼后,跟着大约十个骑马的侍卫。

两匹白骆驼,身子高出一般骆驼许多,通体是乳白色的毛,在夜色中看来格外醒目。骆驼的脖颈上挂着碎玉金饰,两耳各挂三个金铃。

左边的一人,眉目清秀气质脱俗,乌发垂肩,在脑后用绯红丝带挽着一个发髻,着一身同色绯红绸缎衣。

另一人神情洒脱不羁,脸上挂笑,高眉深目,身着靛蓝对襟窄袖衫,腰系叶纹金玉带,下穿玄色马裤,一双紫檀鹿皮马靴。这会儿嘴里正哼着小曲。月光姣好,照得人心也通透。

红衣男子看向身侧,道,“世子,已经七年了,是时候,把希哲宫主接进皇宫了吧?”

“进宫?“,世子一愣,略略坐直了身子,“我原本的确想着,等到希哲七岁之后,就接她进宫。可是……”,世子揉揉眉心,“彤乐啊,你不是不知道,我实在是,不敢啊……”,世子发出一声呼天抢地的长叹。

听到这里,彤乐低头并不接话。

一路两人两匹骆驼不紧不慢行来,响出一串碎玉银铃,两人心中却是各怀思量。

已经能够看见青雀宫圆形的尖顶了,又往前行了数米,彤乐勒住缰绳,

“世子,今晚的青雀宫,怎么不点灯啊?”

世子朝彤乐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原本夜夜灯火通明的青雀台,今天居然一盏灯都没有亮。

“快,跟我去看看!”,世子面色一凝,一鞭子朝骆驼屁股上抽去。

————

两匹乳白色的高大骆驼率先冲入青雀宫的前厅,一人从骆驼背上跳了下来,冲进宫殿里。

“世子,危险!”,一个红衣公子紧随其后,“世子,达米扬世子!”

宫殿内一片黑暗,没有灯没有人声,一片静寂,周围的虫鸣格外清晰。

达米扬世子冲进青雀宫,四下张望,见四周空阔无人,平日里来往穿行的侍女一个都不见了。

红衣公子跟了上来,“世子……”

“来人!点灯!彤乐,叫他们把灯都点起来!”

彤乐刚要答“是”,忽听前方拐角的黑暗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喘息,随即传来“哐当”一声铜器坠地的声音。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出一层又一层的颤音,彤乐朝黑暗中望过去,厉喝道,

“什么人!?”

没有回答。黑暗依旧是黑暗。达米扬世子返身从随后跟来的侍卫手中接过一柄火把,拔出腰上弯刀,往方才声音的来处走过去。

彤乐本想拦阻,犹豫了一下,却也跟了上去。他并没有闻到血腥气,或者其他奇怪的味道。

走下台阶,彤乐跟随达米扬拐过那个拐角,拐角后是一件不大不小的房间。借着手上火把的微弱光线,彤乐看见,房间的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

彤乐身子一颤,抬首朝身后唤道,“快来人!掌灯!”

世子在黑暗处侧耳听去,“嗯?”了一声,却是弯下身去,在脚边一个女人的鼻息处一触,

“有气。没死。”

世子说罢,手上收回弯刀,又接连检查了屋中的其他几人,“都没死。”,世子长长呼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喜怒莫辨。

青雀宫里的灯逐一亮起来,包括世子和彤乐所处的这间房间,被灯火照得通明。

房间并不大,陈设精致,幔帐低垂,暗香浮动。可此刻,原本明艳风雅的房间里,却挤了将近七八人。有的靠着墙歪着头,口水从嘴角挂下来,前襟湿了一片,有的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还有一个干脆抱着一个花瓶睡倒在地,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笑得满脸是褶一个劲拿脸去蹭瓶身。细细听去,都是呼吸均匀,隐有鼾声。居然全都睡着了。

“宫主乖,吃饭啊,吃饭……”,忽听躺在地上的一个年纪稍轻的青衣婢女,口中含含糊糊冒出一句梦话。彤乐一皱眉,上前一步把那人的脸掰正,抬手就是一巴掌盖了下去。“啪!”的一声脆响,婢女“哼”一声被打得朝一侧栽了下去,白嫩的脸被打得立刻红肿起来,人愣是没醒。

彤乐皱眉,便要再扇一巴掌,世子在门边拿起了一个碗,举到鼻子下闻了闻,

“彤乐,你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彤乐拿过那金碗,金碗里装着半碗羊汤。他用指尖沾了一点点在舌尖一尝,立刻吐了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

“世子,是银背晨昏散。而且,”,彤乐抬起鼻子闻了闻,慌忙用袖口遮住口鼻,

“这屋子里点的香里,加了月寄奴和乌白穆,都是,都是助眠的香料。”

世子的脸色很难看,捂住口鼻退出屋外,在厅中站定,直揉着眉心。

又来了,又来了!接进宫,这种样子怎么接进宫?

他和彤乐今夜难得抽空来一趟青雀宫,骑着骆驼大老远就看到月色中的青雀台,上上下下竟然没有一丝灯火。惊得以为出了事,结果,结果……

“公子,宫里,花园里都搜过了,没有找到希哲宫主。”,一名侍卫来报,

“院子里也睡了一地,还有,还有宫主的四个贴身婢女,也都……睡着了。但不知道被谁捆起来了,四个人全被塞进了衣柜里。但就是,到处都没有希哲宫主的影子。”

知道了!达米扬是在在心中狂口一声,脱口道,

“彤乐,带上三十人!跟我去找!”,世子气得跺脚,“希哲那个小东西,又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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