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为何一定要跟着我?”
“师父您阅历万千,无所不知。跟着您不仅可以少走弯路,遇到问题还可以随时请教您,您在徒儿的眼里简直就是块珍宝。再者,学院的老师们也说外面人心险恶,要我们多加提防。现今和师父一道,徒儿也不怕被人骗了去。”说白了就是为了能够跟着空芒散而找的借口。
空芒散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一抽,“珍宝?若我还是瞎眼老妪,你还会如此说?”
禾乱尘默了默,硬着头皮道:“……大概。”会啊,怎么可能不会。否则我为了什么而现身接近你?
空芒散披着斗篷,戴着兜帽,离得很近的禾乱尘只能看到她阴影下的半张素颜,粉糯的樱唇轻启。
“我见出来之时,很多人抢着要与你同行呢,你怎不理会?同龄人之间没有那么多沟壑,我与你的年岁相隔了何止一个天堑,有时我不知该如何和你沟通,甚至想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而所谓的历练,没有经历过风霜雨雪,体会过血泪欢喜,从中一步步成长,又怎能称得上历练。”
“师父想了解徒儿?”禾乱尘眼眸一转,勾唇一笑,“徒儿也可以和师父历风雨,体笑泪。徒儿并不觉和师父在一起相处会困难,毕竟都已经和师父相处了六年之久。而师父会觉得徒儿的言行莫名其妙,那是因为徒儿长大了,而师父的心性却一直都未曾改变。”能让你摸清我的想法我还能留在你身边?怕不是和冼端云一样,被你躲着走。
“听你一说,我倒没有你这个年仅十六的小家伙心思活络了。”空芒散眼底划过一丝惊异,转头想伸手揉揉“小家伙”的头,却发现身边之人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于是抬起了一点的手便被重新摁回身侧,眼眸微阖的笑了笑,以掩自己的尴尬。
禾乱尘侧头,稍垂下一些落在空芒散脸上的视线一滞,脑海中突兀的响起一句话:“若能一直陪着这样的你该有多好……”
似乎明白了之前心底对空芒散的触动是什么,他轻笑出声,伸手按在空芒散头顶的兜帽上,“呵,师父,十六岁已不小了,您看,徒儿都比您还高了。”
空芒散:“……”
自己想揉徒弟的头没成,反倒被徒弟摸了头,空芒散心里有些微妙。
禾乱尘收回手,状似不经意的问:“师父,有没有人曾因您的哀伤而努力的想看您的笑颜?”
“有。”空芒散忽然眸光暗了下来,神伤道:“他死了。”
“死在了我曾经告诉你的那最后一个故事里。你每次来录生塔陪我时,都能见到他的尸体。”
“什么?!”禾乱尘骇然失色,吓得捂起了大张的嘴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原来悲伤的故事有一天也会这么惊悚。可他仔细想想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因为空芒散要听自己描述族地的景色,所以他养成了细心观察过路景物的习惯。
“若是如她所说我每次去录生塔都能看见,为什么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尸体这种吓人的东西没道理会错过啊……那就只剩下冼端云了。”他撑着下巴低头思索着。
空芒散悲笑:“不用想了,那棵缠绕着录生塔的枯藤就是。”
冼端云的本体没有和空忘他们的尸体一样变成血穹树,大概是为了警醒其他族人,这就是妄图破坏录生塔的下场。
虽然这个答案使得“尸体”二字没有那么惊悚了,但空芒散的情绪变化却让禾乱尘有些失落。他斜眸盯着空芒散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师父,您喜欢过他吗?”
空芒散皱眉,缓慢的摇起了头,“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对冼端云的感情究竟是因空忘而起的愧疚,还是真的动了情。
禾乱尘黯然垂头回答:“这样啊……”心想:“她没有直接否认,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没看清自己的心,看来她在爱情这方面的反应不是一般的迟钝……这样也好,自己的感情也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她察觉了。”
禾乱尘最喜欢听人讲故事和看话本,空芒散把她自己的故事讲完后便开始指点禾乱尘修行,虽然禾乱尘对于学院老师布置的修行课业不屑一顾,但为了能让空芒散教自己一下,让她这个师父不至于觉得什么也没教给徒弟,所以就拿课业出来请教她了……“回家”后无所事事,入睡前的一两个时辰又该如何度过呢?看话本。
有的族人外出历练归来时就会带不少话本回来,渐渐的聚少成多,堆成了一个书库。禾乱尘便把那座书库给翻了个遍,什么恩怨情仇,爱恨纠葛,热血江湖,快意人生应有尽有,甚至他还找到了好几本令人血脉偾张、不可描述、少儿不宜的合欢书……咳咳咳,虽然一开始他没反应过来那些讳莫如深的描写,时间久了再回忆起来就真的血脉偾张了。反正不管怎么说,在理论上他的情感阅历也很深厚……了。
“师父,您知道录生塔为什么会是禁地吗?”
“等你成为族长的那天再来问我为什么。只有族长才能进出录生塔,你不是族长,说与你听也没用。”
“啊?一定要是族长才行吗?好歹我也是您的徒儿啊!”禾乱尘面上惊诧,内心却偷笑着:“可你不知道我是个例外。”
空芒散态度坚决:“不行就是不行。”
禾乱尘撇撇嘴,只好作罢。
师徒二人云游四海,打打闹闹,遇见了不少人,不少糙心事,可解决掉这些令人烦躁的事后,看着他人美满的结果,受着他们的感谢,所有之前的劳累与不愉快也便烟消云散了。
禾乱尘经常问,“师父为什么有时候喜欢管一些陌生人的闲事,有时候对其他陌生人又视若无睹?”
空芒散不会告诉他为什么,因为那是族长的职责,只不过被她拖了很多年。
虽然他比空芒散还清楚空之一族的法则,但又要假装不知道,否则空芒散会起疑。
所以最后“什么都不知道”的他总结得出一个相似点,被空芒散管闲事的那些陌生人长得都很漂亮。
“难道师父也这么肤浅?”禾乱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师父,您觉得徒儿长得怎么样?”
空芒散抬眸瞥了他一眼,模棱两可的回了个字:“嗯。”
“……”禾乱尘又陷入了沉思。“什么意思?觉得不行怕说出来伤我的心,敷衍回答?还是帅得惨绝人寰怕说出来自己会骄傲?”
沉思了一会儿后他决定让空芒散间接给自己答案。
“师父能不能也帮徒儿完成一个夙愿?”
走在前面的空芒散回头:“嗯?”
“这是答应了?看来自己也没那么不堪嘛~”禾乱尘美美的想到。
“我找到了心之所向,但不知道她是否愿意接受我。”禾乱尘沉沉的叹了口气,以表达自己的忧郁之情。
空芒散眸光流转,似笑非笑,反测试性的问:“你我在外面游历的这两年里,我可没见你和哪个女子走近过,还是……你对哪位姑娘一见倾心?”
“才不是!”禾乱尘即刻反驳,一咬牙,干脆和盘托出,走上前将空芒散紧紧的揽入了怀里,声音仿佛静默了悠长年月后发出的一声叹息,“那个人是你啊……”这句话的确很多次想说出口,却又吞回去了无数次,直到今天。
两年来,禾乱尘的身梁拔高了一截,其身形修长,举止自带一股潇洒,随便一站就能引来不少桃花。空芒散的额头直接撞在了他坚硬的锁骨上,然后空芒散愣了愣,又愣了愣。
经常戴着兜帽,视力范围有限,所以不看禾乱尘的时候内心里总会自动带入“小孩子”的形象。不知不觉,禾乱尘也到了谈情说爱的年纪。
空芒散心底莫名的慌乱,使出全身力气挣开,转身跑了。
禾乱尘缓慢收回悬在半空的手,目光幽深,喃喃低语:“你再为他人耗费自己的法力这一世就真的没了,明明知道你不会死,可从我接近你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我已经做不到继续冷眼旁观了。只好对不起了……”
空芒散一直披着斗篷的主要原因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体会在法力即将耗尽时变得越来越透明的事,直至最后变回原形,回到空之一族中吸收足够的灵气再度化形修炼。
禾乱尘循着空芒散的气息找到了她,她虽不逃了,但总是刻意的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
入夜,空芒散做了个令她羞于启齿的梦。
梦里,禾乱尘拉下她的兜帽,露出了她已经变得虚幻的脸。禾乱尘眉头皱起,抿唇将她拥进了怀里。她想挣扎,身体却不听使唤,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禾乱尘抱着。她的脸贴在禾乱尘温暖的胸膛上,听着他真实的心跳,一股暖意涌入体内,她虚幻的身体渐渐变回实体。
她惊讶,“他在给我灌输法力?”
当她完全恢复正常时,禾乱尘捏起她的下巴,幽幽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微泛红云的娇颜,然后俯身,大胆的啃上她的樱唇。虽然啃得很轻,但两颗小虎牙滑磨着她的唇瓣,舌尖逐渐肆无忌惮的搜刮,撩得她心火燃起。
禾乱尘眼帘半阖,含情脉脉的注视着空芒散的表情由反应过来后的愠怒到惊愕,再到彤云满面。他的眼睛仿佛有着很强的吸力,使得她不经意陷入其中,脑海糊作一团。
禾乱尘满意的闭上眼睛,她也不自觉的闭上了……“这只是梦,只是梦……”
翌日,空芒散猛然惊醒,慌忙捂起嘴,“为什么会这么真实?”愣了愣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身体真的变回来了……所以……?”
空芒散的脸瞬间红云密布,转头看向对面斜倚树干的禾乱尘,质问:“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禾乱尘扬唇笑了笑,露出了他撩人的虎牙,毫不避讳的回答:“你梦见了什么我便做了什么。”
“你……!”空芒散的脸“唰——”,红得滴血。
禾乱尘走近,半跪下,捧起她滚烫的脸庞,轻佻道:“如果还有下次,你就须献身以报了。”说完,他再次覆上空芒散的唇……
空芒散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对自己如此不敬的人竟会是自己的徒弟!
心里有顾虑,却生不出反抗的念头,或许,梦里的她无法反抗,现在也以为自己无法反抗,又或许,她喜欢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
餍足的禾乱尘放开被吻得七荤八素的空芒散,满意的笑了。
空芒散缓过来后问:“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骗我?!”
禾乱尘的笑变得意味深长:“我当然是你的徒弟禾乱尘,我没有骗你,只是你从来都不过问我的事。”
空芒散一顿,“自己的确没问过他身世之类的问题。”
“你一直都在隐藏实力?”空芒散问。
“不曾,”禾乱尘实话实说,“以往遇到的事不需我动真格。”
空芒散语塞,的确没见他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估计当年在录生塔旁所问的有关于课业修炼的问题也是装作不懂的。她现在懊恼的发现自己这个师父好失败啊!连自己的徒弟都比不过!还被他吃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