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千由本想去问问有什么防晕船的办法,前脚刚抬起就被林云渡硬拉着跟她一起去轩家里吃午饭……之后易千由开始劝林云渡去睡觉。
“晚上要赶路,你先睡一觉吧,必要时候再叫你。”
“刚吃饱,睡不着,哦!还有!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易千由有些头痛,摆手道:“如果还是令人情绪低落的事,我不听!”
林云渡坐在易千由的床边,捂唇低笑:“我要说的是我为什么要逃来这里的原因,至于其它,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都写在信里了,信放在你原来的房间里,你回去就能看到,我会把它们保存好,直到你回来……”
易千由连忙捂耳,仰头望天花板,结果她还是说了一堆令人情绪低靡的话。易千由后退到门口,道:“你不用说了,你逃婚逃往这里,连师父都知道为什么,所以才会写信让我去找你。”
“你真的知道吗?”林云渡收起垂在床边的双腿,抱膝,下巴枕在膝上,嘴角上扬着,眼神却很忧伤:“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做事不经大脑思考的傻丫头了,我学会了适可而止,但我还是想像曾经一样天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因为想得太多,对自己也很残忍。我想再任性一次,我知道无论我逃到哪里,最后都会被找到,所以至少要来见你一面。”
“最初的你拒绝我时是礼貌性的,后来你拒绝成了惯性,于是你根本就没想过对我的感情是怎样的,总是一见我就跑,直到你离开那天撤去伪装……我想来确认你是否喜欢我。”
易千由放下捂耳朵的手,他与林云渡的距离只有十几步,加上他的任务之一是听墙角,捂耳朵根本没用。他努力平静道:“那你现在知道了?”
林云渡抬眼看他,嘴角的弧度止不住的上扬,点头:“嗯,知道了。”
“知道了也没用。”易千由撇开头,转身开门,“赶紧睡吧,别想太多。”
易千由出去后关门,双手捂头,心情烦躁,在门外停顿了一刻,用来平复心情。随后动身前往皇城找大夫。
他原以为从老乞丐死的那天开始,他已经学聪明了,够了解自己,明晰自己的情感了,可他又遇上了第二个让他后悔自己太过于愚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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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渡独自在屋子里来回晃动,半个时辰后,她刚躺床上,易千由就回来了。
“你还没睡吗?”易千由把药放桌上,顺便把假面皮扒下来收好,然后坐下从抽屉里拿出纸笔。
林云渡翻身起来,“睡不着。”看易千由要写东西,好奇的下床走去看:“你要写什么?需要我帮你磨墨吗?这个我很熟练的。”写多了自然也磨多了……
易千由回头,扬眉:“那你先帮我磨墨吧,磨完就去睡觉。”
“……额。”句句不离睡觉二字,她反问:“你怎么不睡!你不也要陪我赶路?”
“我习惯夜行,你一个姑娘家又有病在身,没有可比性。”易千由的回答令林云渡气鼓鼓,但他说的也没错。于是她把气用在了磨墨上,等快磨好了她才发现易千由面前铺着的信纸仍一片空白,还没有要动手写的意思。
林云渡问:“墨都磨好了,你还不写吗?”
易千由神秘一笑:“此信内容只许写信的人和收信的人看。”
“这么严密?”
易千由伸手引向床的方向,点头道:“所以你可以去睡觉了。”
林云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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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易千由将林云渡叫醒:“准备吃晚饭了,天色暗下来后就出发。”
林云渡撑起上半身,揉了揉眼睛,带着没清醒的迷糊音道:“小易,我真的不想嫁给八王爷。”
易千由点头应答:“我知道。”
林云渡先是愣了愣,后轻笑出声:“没办法啊。”没想到易千由会回答的如此干脆,心有一瞬的触动。
林云渡下床穿好鞋,伸了伸懒腰,忽然转身,拉起易千由往轩的家跑:“走,去吃饭。轩姐姐,又来麻烦你啦!”
易千由大惊:“哎等等!”我面皮还没装呢!
他双脚抵着门槛内侧,一手抬袖挡脸,接着被林云渡拉着的那只手一使劲,已经跨出去的林云渡就被易千由给拽了回去,两人都失去平衡倒了下去。
林云渡惊呼出声:“啊?”
易千由没空想背痛不痛,赶紧把面皮拿出来贴好,然后一定睛,趴在他身上的林云渡惊吓过后,睁着笑意满满的双眸盯着他。
易千由还是没空想背痛不痛,撑起上半身扶着林云渡一同站起,面皮再次遮了他脸上的红云。随后,他以背痛为由,面容扭曲的拍着自己的后背先行一步走进轩的家,迅速让停留在那一小插曲的暧昧消弥。
差不多每次都是,下意识的逃避。最残酷的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能喜欢。
轩的家里隔三差五会到来几个蹭饭的家伙,比如梁纵、历风行、易千由等,所以轩每次总会做很多的饭菜,也导致每一餐过后都会有剩饭。
反正这几个家伙都很有钱。
饭桌上,易千由看到梁纵,感觉好像梁纵消失了一天似的。通常易千由在家闲半天以上,梁纵总会不请自来,抱着一沓情报说“这个悬赏最高,这个是某位官宦,一定要接,多收集些情报回来,还有这个……”
嗯——易千由沉思了一会儿,斜眼问:“这两天你都去哪儿了,梁叔?”昨晚梁纵的屋子灯没亮,十有八九不在家。
梁纵双手撑在膝上,霸气的冷哼一声道:“还不是帮你收拾烂摊子!”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悬赏令扔给易千由,继续道:“这是我给你造的悬赏令,若是有人问起你昨天在皇城运河区发生的事,你可以理直气壮的拿出来拍那人脸上!还有,悬赏上的钱你拿到了就还我!”
易千由心情一言难尽:“……知道了。”
历风行冒险盗出逆月司南,梁纵奔波伪造悬赏,都是为了帮他一把。更多的还是无以言表的感动。
梁纵不再言其他,拿起筷子就吃饭,当务之急,填饱肚子。
……
夜幕渐临,外出工作的村民陆陆续续回到村子里,无一不在讨论着同一件事——逆月司南再次被盗。
他们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瞥向历风行屋门紧闭的房子,脸上难以掩饰自豪的神情。
时隔两年半,皇城城门的告示板上再次张贴出通缉李行封追回逆月司南的悬赏通缉令,只不过这次,再也没有人能追回逆月司南了。
官兵搜查了整个皇城,等他们分出余力派人搜查皇城外四周的诸多小村庄,举着火把搜到这个小村子时,易千由已经带着逆月司南和林云渡跑了。
“小易,你拿着的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很重的样子……
易千由从历风行那里拿出来一个黑麻袋后就催促着赶紧走,让林云渡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
易千由一手攥着袋口,袋子被他甩负于身后,另一只手拉着林云渡疾走于林间。重是重,不过还没重到影响赶路。司南盘径宽一尺,厚半寸,和司南勺一起重约五斤,随着走动颠簸,盘与勺撞击发着清脆的“叮叮当”声,若不是知道它砸不坏,易千由都要担心这“玉”司南会不会碎了。
易千由回答林云渡的只有一句话:“很重要的东西,以后你自会知道,先赶路。”等会儿官兵追上来就糟了。当然不能现在告诉林云渡他背上东西的来历和重要性。
行至夜半,二人一直南下,半徒步半轻功走着僻径,已经离开皇城百余里地。不能走大道,不能进城池,各城各地的官兵都在追捕李行封,搜寻逆月司南,必须尽早到达水源镇。
树林翳翳,月光透过枝叶斑驳落一地,风拂拨摇的树叶摩挲不止,叶落纷纷,虫鸣渐寂,脚踩地上铺满的落叶的声音、空灵的司南碰撞声越来越清晰。
易千由不好的预感骤然攀升,身后的林云渡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她快要累的走不动了。
易千由忽然止步,四面八方吹来的风明明温和平常,却叫他的神经都莫名其妙的紧绷了起来,他从不质疑自己的直觉,转手将背上的袋子塞进林云渡怀里,接着横抱起林云渡,弓步跃上树梢,运轻功踏叶飞行。
“跑!赶紧跑!赶紧跑!越快越好!!!”
这是他内心不断在呐喊的声音,催促着他以最快的速度……逃命。
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盯上了他们,对,是东西,不是人!
林云渡看着易千由惊恐的睁大双眼,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心里好像没了底一般的开始害怕,只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出声,如果连易千由都开始慌张的话,那就说明他们遇到了非常大的麻烦。
不……只要眼前的人还在,再可怕的事她都可以无所畏惧,她想着,手紧紧攥着血湛,抱紧黑麻袋。
彼时,地面颤动,龟裂……一条条藤蔓从地底顺着裂缝爬出地表,在落叶的掩盖下爬到树根处,攀上树干、树杈、树梢……
此番情景犹如万蛇之窟,群蛇昂首,将易千由的前路阻挡。
当易千由回首,四周已被遮蔽,退无可退。他把林云渡放下,揽着她的腰肢,目光沉而亮。
林云渡微侧仰头,瞥见易千由坚毅的侧脸,一半心安,一半焦虑,她现在能做什么?她虽会武功,遇到这种怪异的情况脑子就一片空白。她不经意的低头,下方的藤蔓即将攀顶,她一手抱紧黑麻袋,另一只手则将血湛递到易千由面前。
易千由没有迟疑,拔剑挥舞,砍断袭来的藤蔓,锋利的剑刃寒芒闪烁,所触及到的藤蔓被尽数斩断。他提剑继续踏叶前行,沉声低语:“抱紧我。”
“灵气、灵气……!”
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诡异的是,明明没有回头,他们却能清晰的感知得到,有一个人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树林的边缘,身体没有任何凭借的浮于半空并向他们疾速飞来。
缠绕在树顶摇摆伸展的藤蔓对其唯恐避之不及,纷纷退缩了回去,那个诡异身影与他们二人的距离骤然拉近……